众人皆称是,当下各自转了方向心中默念先人,闭目请佑,更洒酒挟菜,请飨祖宗。一番仪式后,气氛倒变得有些凝重,仿佛这件事提醒了众人――你们已离家很远,或许难以再回去了。
“也不知……不知临安城怎么样了。”有人伤感道。“这离开还不到十日吧?怎么却竟似过了几个月一般――以往出门办个事也要那么十天半月的,却也没这样感觉。”
“如今在路上,我们也顾不了那许多了。”夏铮开口道,“一伺到了梅州,我定安排往临安诸位家中送信告知平安,也定着人打听临安城里的消息,倒不必担心。”
“庄主言重了。”一人道。“我们其实倒不该这般伤春悲秋的,反倒要打起精神,好好想想到了梅州要怎么开这般天下。依一路看来,南方的确是乱,自建宁府以来我们也幸好是走水路,稍微避开了那山林险径,否则更不知要遇到什么样事情。后面又要改行陆路,纵然黑竹会不来犯,怕是也躲不开乱民侵扰――庄主是要去上任官员,若梅州地界也是这般,将来要解决的麻烦恐怕还多得很。”
正说着,忽听外面遥遥传来“通”的一记响。夏铮闻声抬头,透窗可见南面的树林翠色掩映之中,依稀升起一支红色的烟火。
他眉头已经微微一皱。按照他与陈容容一直以来的理解,这是沈凤鸣在黑竹会的友人与他互相传讯。自仙霞岭以来,好几日都已没有了消息,如今――是不是有了新的情况?
“梅州的事情,梅州再说。”他肃然说道,“现在,大家还是提高些警惕。”
说着,又转向陆兴:“凤鸣有没有说去什么地方?”
陆兴摇头:“那倒没说。”他觉出些什么来,站起:“是否有什么情况?要不要我去将他找回来?”
夏铮摇头。“不必了,你也别要落单。”
话语方落,外面又是“通”的一声烟花。这一次比上一次似乎更近了些,虽然还是那翠色树林的背景,显见还在郊外,可大多人都已听见,不约而同转头去看。
夏铮愈发皱眉。若那两发是同一人所为,这人竟是跑得好快,方才那一发似乎是四五里的距离,这么一忽儿工夫,却好像已到了面前一般。如他是黑竹会的人――难不成――黑竹会的人正靠近过来?
忽听外面有人惊呼,什么东西破空之声正愈来愈大,厉厉凛人。众人皆惊,齐地站起,已是“夺”的一声,什么尖锐之物竟已钉在那酒肆墙上,透穿出一个洞来。这时大门口才听沈凤鸣的声音嘶声道:“快出来,统统出来!”――却似乎还是来晚了。那墙面簌簌猎猎的竟不是石沫土灰落下,而是炫目的火光窜起――那是带了火的长箭!
这真正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沈凤鸣话音还未全落,火已“呼”地一声蔓开。沈凤鸣将将到了门口,手还没来得及往门上搭,火竟已顺着转过了墙角,这样烧至面前,逼得他手一缩,连整个出口都已瞬时被火舌吞没――原来整个四面墙上不知何时早涂了一层红磷,那火箭接二连三还在自高处射来,霎时之间,整间酒肆就已熊熊燃烧起来。
近得门窗的几人已然自火海冲出,但包括夏铮夫妇在内仍有四五人困在其中。沈凤鸣满身皆汗,料想水源不近,引水已然不及,欲待与众人拨开那燃着的门楣横梁,可那箭矢或带火或不带火,此番却瞄准离了酒肆的诸人,仍从不可知之处连连射到,力大势沉,逼得人直是难以腾挪。这样箭法,他已知定是张弓长无疑,心中一恨,便要往高处纵身寻他,身形还未离地,冷不防脑后风响,他暗道不好,忙沉身一避,一掌还是堪堪擦了他肩膀,一股慢痛传上,随后才痛得一锐。
不中这一掌倒罢,掌力一侵身,沈凤鸣心头大惊,猛一回头去看来人――这偷袭之人看来与张弓长差不多年纪,身材不高,头发稀落,衣比身长显得有些拖沓,可沈凤鸣哪里敢小觑他――此人袭来这一掌,分明是“阴阳易位”中的一式“若火诀”,又兼与张弓长同时出现,想来便是娄千杉口中的“师父”、阑珊派当家人谢峰德了!
谢峰德并不识他,原是见他欲往拦张弓长,才出手阻他,如今见他果然回过身来,咧嘴嘿嘿一笑,道:“小子,你的对手是我!”
只见已有几人将衣衫往厨房水缸里浸了,捞出来披在身上便要冲进去救人。可那壁厢一箭而来,并不向人却正中高楣。门框陡然坍塌,一段焦黑之物便已落下,虽然并不沉重,也足以在件件湿衣上砸出骇人心魄的“嗤嗤”长声,那火势燎热,湿衣瞬时已经烘干变得烫人,进门之举顿时受阻。
沈凤鸣心中焦急。一边是谢峰德的威胁,一边是熊熊大火待救,而另一头还有时不时的冷箭。三者哪怕少一样,怕都会好得多。他只能先出手去对付谢峰德,忽然视野中什么一动――是一个黑影,便如鹞子一般疾快掠上,向那暗箭发出的高处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