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鸣犹豫了一下。若让他去对付关默――其实也未始没有胜算。可此刻却不是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最好还是让俞瑞觉得,一切都是由他来安排的才最合适。
脸上的这丝犹豫表情没逃过俞瑞的眼睛。“你害怕了?”他开口道。
沈凤鸣知他会错了意。“没有――我先去寻瞿安就是。”
“如果用软的实在央求不来,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用强。”俞瑞忽道。“他们一家若对你不防,你拿住那个小的,料瞿安也不能不答应。”
沈凤鸣没料到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俞前辈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要瞿安就范?”
“我是为你好。”俞瑞轻轻捋着须,说得轻巧,“我已告诉了朱雀你现在正为我所用。你若不逼瞿安如此,回头朱雀定要对付关默,那便是你的事了。”
沈凤鸣没再多说,只是点一点头,出门去了。要拿住五五逼瞿安就范?他没想过这种事情。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俞瑞并非自己原本以为的那种人。
――他与张弓长,大概也没差?为了达到目的便不择手段――大概也真的只有这样才能做成大事吧?
他心中苦笑着,带着些不宁定,终是敲了武林坊那扇门。那般波动着的情绪,敏锐如瞿安,自然不会感觉不到的。也因此虽然知道来的并非俞瑞,他还是拦了苏扶风,自己来应了门。不过,沈凤鸣究竟不算有敌意,是以苏扶风提出让他进来,他还是允了。
一切终如所料。如今,对付关默的任务,终究还是落在了自己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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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不算真正回了黑竹,只不过在傍晚已接了俞瑞的通知,于是一个人寂寂地坐在临安城的居所之中,默然回想。事到临头想想,比起偷袭五五来要挟瞿安,对付关默与关代语这伯侄两个其实也并不能令他更开心一点。关默也就罢了,关代语――却和五五一样,不过是个孩子。这伯侄两个从来无片刻分开,可任务之中,却要他杀关默,捉关代语。要当关代语的面杀了关默――何其残忍?而最终还不是一样要拿住一个小孩,去要挟他的爷爷吗?
可现在却已没有选择了。他站起来,在这已经黑沉的天色里准备点灯。先不想那么多了吧――自己能不能杀了关默还是未知呢。上一次不过是出其不意,其实以关默极短时间之内连下十余人蛊毒的手法,若那连下十几道蛊都对着自己一人而来――纵然知道防备破解之道,也未必跟得上那手法了。
欲待去拨灯芯的手就又停住了,他心里开始默诵那些蛊术的要旨,欲待寻找取胜之机来。忽然外面遥遥传来“嗵”的一响,那个方向的天空一亮,他下意识抬头去看。
大开着的南窗对着的,该正是那个禁城的方向吧?一支冷色的烟火正从高空散落,化成无数瞬间即逝的流苏,良久,天空终于还是归于黑暗了。
他忽然若有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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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给孩子做的烟火,可烟火却握在一个有了白发的人手中。
即使是到了这个年纪,很多时候,他仍然不肯停止追求一些旁人或许早就放弃了的东西――那些,或许也真的只能炫灿一时,却会迅速凋零的东西。
遣走了俞瑞的朱雀今日很寂寥,连娄千杉也暂时跟着俞瑞去了,身边没有了人,只有那一支极尽嘲讽的烟花。
他是不会默默吞咽这样的嘲讽的。既然送来了,他便会放出来――算是一种慨然的接受。只是,当那烟花窜入高空,他忽然也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这一生会不会错了?会不会从一开始,有好多事,就不应该追求、不应该去做?
是不是正是因为那样一个自己,才终于落得这般寂寥?他可以占有很多人,可又真正拥有过谁吗?那些他可以拥有的,不是都被他轻轻易易地葬送了吗?而如今他真正放在心上的那些人,却又有几个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烟硝散尽,他站起身来,踽踽转身,往另一边厢房而去,身后的院里,遗下了那一支裂败的焰火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