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诗找到林念禾时,他们正在吃晚饭。
五个人,六个菜,还有穗城宾馆得知了他们今天就卖空了所有配额后,厨房大师傅特意给他们做的年糕。
他们这儿其乐融融,画面格外刺眼。
妮诗的眼底闪过一抹冷意,缓步走去,嘴角已然挂上了微笑:“林,你们回来得好早。”
“是啊,”林念禾笑眯眯的点头,“配额都卖空了,若不是不能提前离开,我们明天就要坐上回家的车了呢。”
妮诗看她一副要装傻到底的模样,索性直接挑明来意:“林,我们阿贝尔家族想进一批‘蘭’的头饰。”
林念禾满眼无能为力,还朝她摊了摊手:“那只能秋交会请早了,我们现在没有配额了,或者你可以去友谊商店看看,今天倒是有一小批货送到了友谊商店。”
所谓的“一小批货”其实并不小,总量有一万两千枚,那是他们来时带的样品,当时带得多是林念禾为了以防万一,如今货都卖出去了,自然不必再留着,帮它们找到心仪的主人也是很重要的嘛。
不过友谊商店里的头饰单价就与春交会上的不同了,平均溢价25%。
毕竟零售和批发是要有明确区别的;
毕竟林念禾非得说他们在春交会上的报价是成本价。
妮诗轻眯着眼睛,望着怡然自得嚼胡萝卜的林念禾,捏了捏拳头,放软了音调笑着说:“林,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听说你与米兰的罗西家签订了合同,虽不应该,但我必须提醒你,罗西家可不是合格的商人。”
“我们当然是好朋友啊,”林念禾也在笑,“可华夏有句古话——‘在商言商’,既在商场中,便做行商事。妮诗,我和你的友情并不足以让我背负数百万的违约金来给你们阿贝尔家族的商业计划添砖加瓦。”
夕阳暖色余晖下,两个姑娘一站一坐,她们都在笑,目光相接处却好似有火花飞溅。
汪潇瞥了眼妮诗,继续闷头吃炸年糕。
他是一点儿都不担心林念禾的。
别说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就娇娇柔柔的小丫头片子了,他们全县最泼的泼妇在林念禾跟前儿不也得老实儿的夹着尾巴做人?
妮诗没在意别人的目光,她始终盯着林念禾,片刻后,她说:“我来给你付违约金,你把给罗西家的配额给我,另外再加价2%。”
林念禾伸出食指缓缓摇动:“不行哦,我们华夏还有一句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是不可能因为一点儿利益就背弃盟友的。”
妮诗的手不自觉抖了两下。
她生于巴黎,长于米兰,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明白“蘭”牌头饰必然可以掀起一波浪潮。而他们阿贝尔家族近年来逐渐步入颓势,祖父的冲劲随着时光飞快流逝,他们如果不求变,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毫无疑问,这种时候能带回改变的人必将成为下一任领袖。
林念禾与蘭出现的时机很好,却又不是十分好。
若是早几年,妮诗完全可以大手一挥直接买下林念禾的货物,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前,林念禾能提出的条件于她而言不过是给朋友的两块糖。
可他们偏偏出现在了妮诗举步维艰的时候。从第一天的下午茶开始,妮诗就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和家族兴衰都系在了林念禾和她的“蘭”身上。
她是不信林念禾编的故事的,但那一点儿都不重要,她甚至希望林念禾能编出更精彩的故事。一颗从矿山挖出来的蓝钻石怎么可能与陪路易十六上断头台的蓝钻石是一样的价钱呢?
她喜欢林念禾的故事,却不喜欢她的野心。
她有与自己一样的野心勃勃的眼神,她们甚至不约而同的把野心藏在了平和乖巧的外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