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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见闻(4)

黑白无常和尹士康常挂在嘴边的鬼魂定律,在酆都一样适用。</P>

人间的鬼魂会因为缺乏社交和娱乐,逐渐囿于自身负面意识之中,丧失自我,变成恶鬼。</P>

也有如三院这样的例外:鬼魂或有意、或无意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小社区,维持彼此清新的意识。</P>

黑无常并不看好三院。因为这种小社区能存在多久完全取决于尹士康。一旦尹士康失控或消失,三院群龙无首,那地方很快就会变成恶鬼炼狱。</P>

这也是黑白无常们将人间的一个值班点放在三院附近的原因。</P>

当然,放在那里,也是为了监控整个瑶城。</P>

瑶城有凤凰、有曾经的杨仓教堂,再加上三院,都是隐患。</P>

也不是说其他城市就特别太平。</P>

只是黑白无常人手有限,掌握到的情报也不够充足,只能将风险较高的地方先监控起来。</P>

酆都则像是一个更为巨大的三院,这里的鬼魂能维持更多社交,保持更长时间的清醒。</P>

这个“长时间”自然是比三院要长久,长到数千年,有些鬼魂都离开酆都去投胎了,酆都还维持着运转。</P>

因为这里的掌权者不是尹士康那样的普通鬼魂。</P>

这里过去名义上由地府掌管,后来明面上由黑白无常代管。每一任都比尹士康这个普通的鬼魂要来得可靠、强大。</P>

但强如地府都在某天突然消失了。</P>

谁都不知道酆都未来会怎么样。</P>

不仅如此,这座存在了数千年的庞大城市犹如活物一般生长着,外圈的新世纪城区很活跃,可内里的古代城区、中心城区……</P>

“……他们在这里已经存在了千年了啊……这么多年了,这里一点变化都没有。酆都也没有日夜,鬼魂不用吃喝。有去投胎的,也有留下来的。留下的那些……”江龙昌声音苍老,讲述着更为古老的酆都的故事。</P>

这也是酆都鬼魂们经常谈论的事情,像是都市怪谈、神话传说,但比起那些怪谈和传说,古代城区真实存在,且没有围墙、门禁,能随便进出。总有近百年进入酆都的鬼魂跑去探险,并带回来许多故事。在那个还没网络的时期,鬼魂们口口相传,如同人间的那些故事传说一般,将一些古代城区、中心城区的情况传播了出去。</P>

江龙昌一个老头子,原本对这些是不感兴趣。他老伴翠姐比他早进入酆都,也只是守着自己住处那一亩三分地,和周围邻居有所接触,等待着他的到来。</P>

即使如此,老夫妻两个还是听了不少“八卦”。</P>

李叔出事之后,他们才有意识地去了解这些情况。江龙昌还搭便车近距离看过那冒出来的仙山仙海,也借此机会穿越古代城区,了解了更多的情报。</P>

王怡秋只感觉到有一丝丝凉意侵入骨髓。</P>

周围的建筑物里好像藏了许多鬼,正麻木地注视着他们,看着他们这些外来者。</P>

又或者,房屋的主人已经离开,只余下空屋,孤零零的如同墓碑。</P>

那样的话,剩下的鬼……</P>

“他们可以去新世纪城区吧?”王怡秋问道。</P>

“有的人会去。有的不会。”江龙昌回答,语调忽然变得轻快起来,“说起来,我在新世纪那儿遇到过一个古城区跑出来的人。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的人了。就每次有新城区出现,他就往外搬。还学了怎么用手机呢。上次见到他,还是在海边。不知道他回去了没有。”</P>

江龙昌转头看看王怡秋,笑道:“总有人特别好奇,肯学新东西。哎呀,我以后也得这样。不然得被淘汰了。那可不行。”</P>

王怡秋笑不出来。</P>

江龙昌是那种看到半杯水会认为“半满”的乐观的人。王怡秋以前是那种想着“哦是那个心理测试”而不去作答的高强度互联网围观群众,现在的她只会想到“那剩下的人呢”。</P>

那些高级点说是“热爱拥抱生活”的、低级点说法就是“心理健康”的鬼魂已经搬去了新城区,留在古代城区的能是什么鬼魂?</P>

那婉转的小调忽然变得哀怨、凄苦,笑声也成了叹息、哀鸣。</P>

好似有风刮过,吹得那木房子、茅草屋都跟着瑟瑟发抖。</P>

窗户、门板跟着打开又闭合,发出“嘭嘭”的声响。</P>

王怡秋一颗心提了起来。</P>

有白色的缎子从左边的屋子里飘出来,像是白幡,挂在窗口,又像是女人的长袖,朝着王怡秋伸出手,想要抓住她。</P>

王怡秋仿佛看到了一道人影在白幡中若隐若现。</P>

风变大了。</P>

黄表纸从房子的破洞里喷出来,如酆都城外漫天的黄沙。</P>

王怡秋被迷了眼,挥手拂开那些黄表纸。</P>

她又看到了一道人影。</P>

人影一闪而逝。</P>

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脖子上。</P>

王怡秋一个激灵,猛地转身,攥紧了那片鱼鳞。</P>

奸笑声在风中远去。</P>

王怡秋背后并没有人。</P>

江龙昌也是被黄表纸糊了脸。他扯开脸上的纸,张口就骂:“有完没完了啊!差不多就得了啊!黑白无常最近经常巡逻,你们想被抓去坐牢啊!”</P>

话音落下,那阵风也停下了。黄表纸也消失不见。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影。</P>

“小秋,你没事吧?”江龙昌问道。</P>

王怡秋还攥着那片鱼鳞,有些惊魂未定。</P>

“别怕,都是些小法术。他们毕竟是积年老鬼了,手段多得很。唉……像他们这样也好,至少不用花钱买,都能自己变出来。不知道过个百八十年,我能不能学会这一手。”江龙昌跑偏了话题。</P>

王怡秋问道:“都是幻术?”</P>

“啊?都是法术。”江龙昌答道。</P>

他一个老头子,也不知道法术怎么细分的。他将这种非人的能力统统归于法术之中。那些活了几千年的鬼能做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嘛?都说人老成精,这些可是真的成精了的老鬼。</P>

王怡秋看看周围。</P>

不光黄表纸不见了,连那白幡也不见了。先前吊着人、着火的屋子也恢复如常。</P>

“就是一群疯疯癫癫的老鬼,不用管他们。他们不敢太过分。黑白无常不是吃素的。”江龙昌说道,推起了自行车。</P>

王怡秋却免不了疑神疑鬼。</P>

酆都,和她之前想象的很不一样。她上次来只来得及去了一次派出所。她还以为这里会是世外桃源。毕竟她之前遇到的酆都鬼魂都热心、热情,看着都是好人。</P>

用最新的网络用语来说,人均enfp的快乐小狗。</P>

结果……</P>

鬼城。</P>

果然还是鬼城。</P>

吱嘎、吱嘎……</P>

奇怪的声音从前面路口传来。</P>

王怡秋立刻又警惕起来。</P>

江龙昌自顾自往前走,到了十字路口,才很遵守交通停下脚步,看看左右路口。</P>

一座八抬大轿晃晃悠悠地从左边路口冒出来。抬轿子的人穿着古代的服装,戴着帽子,低着头,只露出苍白的下巴。八个人身形一致,就是露出来的下巴都一模一样。八个人也都踮着脚走路,步距很小、步速很慢,却好似带着某种韵律,连带着那红艳艳的轿子都有规律地晃动,仿若婴儿的摇篮。</P>

轿厢上垂下的帘子、流苏一晃一晃,隐约有金色一闪而过,是夹在其中的金线,看起来非常富贵。</P>

江龙昌停住了脚步,让对方先过。</P>

不让也不行,这么大个轿子,把路都堵住了。</P>

王怡秋站在了江龙昌旁边,警惕地看着那轿子。</P>

“没事。就是个鬼。”江龙昌说道。</P>

酆都城内除了黑白无常,都是鬼。</P>

黑白无常其实也算是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