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是我们的骄傲,我不敢和她比较,我只是一头老鼠。你也说了,莎莉只有很少的鼠类特征,这反而让我们知道她与众不同,她是突变的、受选的,注定要引导我们。”
“法洛莎。”徐炀回头看。
“你们最好确保这堆破布里没有莎莉以外的东西,”法洛莎走出穿梭机,站在裹尸袋边上,“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复原出什么东西来。”
“如果不完整,也能复活莎莉吗?”老白毛鼠问,“有半条腿我们怎么都找不到,人类涌进来太多,只能带这些回来。”
“大概率可以。”法洛莎想了想,“我也没测试过,我曾经只靠一个人头复活了一整个人。”
魔女的力量其实有很大模棱两可的地方,一定要找时间好好测试一下她们的魔力。想到这,徐炀又感到苦恼。只可惜,至今没有一个可靠的基地和藏身处,不管想做什么都束手束脚,要戒备来自四面八方的监测。
法洛莎准备施法,鼠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然后又看向莎莉的尸体。
“回复之律。”法洛莎低吟。
红光充盈徐炀的视线,待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裹尸袋里一阵蠕动,鼠人们慌忙把拉链打开,莎莉睁大眼睛,完好无损,她大口大口呼吸,伸出手往外爬,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将死者复活、将万物更替。
“啊——”莎莉发出沙哑叫喊,摇摇晃晃,几乎摔倒。
徐炀观察她的身躯,完好无损,并没有因为尸体残缺导致无法复原,身上的衣服残片也恢复成完整的衣物。
“做到了!”
“吱吱吱!”
“啊耶!”
莎莉回归之后,老白毛鼠弯下腰,迅速爬走,消失在鼠人的视野当中。
“我还记得……”莎莉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徐炀和法洛莎身上,“我还记得你,我之前在大厦的停车场……死掉了。”
“魔力将你复活,”徐炀解释,“现在,你欠我们一个巨大的人情。”
“是的。”莎莉漠然点头,“然而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同胞,那些同胞你们无法复活,只能被冲进会津城的下水道,被我们打捞起来吃掉。”
巴克斯探头出来张望,莎莉察觉到她。
“噢,我也认识你,”莎莉打量巴克斯,“你和马特奥一起来过鼠村。”
“是。”巴克斯点头,“然而我们也只是马特奥手下的棋子,他是黑火革新的战斗员,我们只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雇佣兵。”
“未来有什么打算?”徐炀说,“鼠族经过这场混乱,什么都没得到。”
“电视台说要给我一份工作。”莎莉回忆。
“别傻了,地面公司只会无情地压榨你,”徐炀说,“到时候你的境遇会比留在同族身边悲惨千百倍,如果你真的签了他们的合同,你只会在工位上被剥削一生,在每个冰冷的夜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虽然知道你在危言耸听,”莎莉叹气,“但我确实必须回到鼠村,到我的族人身边,他们中只剩下老弱妇孺。”
“鼠人……真的是人类退化而成的吗?”徐炀忍不住问。
“万仓知道。”莎莉回头看,“万仓?你刚才还在。”
“是。”老白毛鼠被呼唤才爬出来,它先是佝偻着,但是在大家和鼠人们的注视下,它慢慢挺起腰杆,直立起来,与徐炀平视。
现在徐炀才发现它特别高,一点也不比人类矮。
“列岛洲的地形是割裂的,”徐炀说,“各个城市分散在不同的岛屿上,鼠人的起源一定更加复杂。”
“都一样,”老白毛鼠说,“我的名字叫万仓,关万仓……我曾经是一个劳工。”
“劳工……”徐炀心头一晃,“有种历史感。”
“我对你们来说当然是历史,我还记得60年前我在工厂的记忆,不过都已经模糊。我记得我和其他许多人工作得非常辛苦,夜以继日地劳动,即便现在住在鼠村里,每天晚上我都做噩梦,梦见回到工厂里,听那些巨大工业设备的撞击声,然后惊醒,留下一身冷汗。”关万仓回忆。
“现在许多血汗工厂都被机器取代。”徐炀说。由于发展程度不均,还是有少数巨企辖区内存在劳动密集产业和传统流水线,但比例不断降低。
“本质没有变化,我想人们只是换了个受罪的地方,换了种形式,”关万仓说,“我想用诚实的劳动换取生存,但只得到微薄的薪水,面对不断上涨的房租,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为保住饭碗卑躬屈膝,过着那种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我越来越虚弱,更加贫穷,我和其他伙伴染上了严重的怪病,时常梦见自己变成了瘦弱的老鼠。工厂裁撤了很多人,我被开除,和其他有相同境况的都在安久市的下水道里生活。然后有一天,那种梦境越来越频繁,睁开眼睛之后……梦成真了,我们真的变成了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