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奇妙无比,也诡异无比。
李徽让众人在巷子口等候,他不想惊动母亲和阿珠她们。他整了整衣冠,缓步往巷子深处走去。小巷狭窄,地面上的砖石也碎裂歪斜,年久失修。但是每往前走一步,李徽便记得在这里发生过的一些琐事。那个小男孩曾无数次的在青石板的小巷里进进出出蹦蹦跳跳。
前方一座宅院出现在视野里,破败的青瓦门楼歪斜着,上面长满了枯败的长草。低矮的墙头上纠缠着厚厚的藤蔓,土坯的围墙呈现黑绿之色。
正房倒是高大,但是也是破败不堪。屋顶上长者一蓬蓬的乱草,墙壁上湿乎乎的,像是漏雨淋湿尚未干透。
但李徽的眼神却是闪耀的,因为这是他熟悉的房舍格局,这座宅院正是记忆中的李家老宅。童年时的李徽便是生长在这里。
矮墙上枯藤乱草遮挡了院子里的视线,但是李徽走到院门处时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
“珠儿,快歇着吧,别干活了。打理院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别那么着急。你昨日手都割破了,不用这么着急呀。”
李徽听出那是母亲顾兰芝的说话声。
“大娘,不打紧的。我干得了这些活,我小时候常做的,并不辛苦。马上要过年了,总得收拾收拾才好。公子要我好好照顾你们,总不能让院子里全是乱草不是么?我一点也不累,大娘和丑娘去歇着便是。”
李徽的心砰砰跳了起来,那是阿珠的声音。他凑近门缝往里看,只见阿珠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手里拿着一柄镰刀正在院子西边割草。院子中间已经清理出一片空地,但是还有许多杂草生在周围。
母亲顾兰芝正站在廊下看着阿珠,手里拿着针线活。丑姑坐在廊下的马扎上,旁边靠着一根拐杖,手里端着一个小簸箕正挑拣着什么。
“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这么小的年纪,这般懂事。把我们照顾的好好的。大娘,我说的没错吧。咱家小郎有福气,遇到阿珠这样的好孩子。真是天大的福气啊。”丑姑笑着说道。
顾兰芝笑道:“是啊,是啊。徽儿真是好福气。得了宝贝了。可这憨儿怎地也不回来瞧瞧咱们,这都一年了,那般忙碌么?腊月里也不回来瞧瞧咱们么?”
丑姑听了也道:“就是,下次见到小郎,老奴得打他屁股。跟小时候一样。”
李徽听到这里,推门而入,大声笑道:“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啊,难道不知道隔墙有耳么?”
院子里的三个女人尽皆惊愕的转头看来,阳光下走进院子里的那不是李徽还是谁?
“啊……是徽儿么?我是在做梦么?”顾兰芝手中的针线掉落地上,站起身来呆呆说道。
李徽快步上前撩起袍子跪地磕头,口中道:“徽儿给娘磕头了,孩儿不孝,今日才回来,让娘受苦了。”
顾兰芝激动的眼泪流下,上前一把抱住李徽哭泣起来:“徽儿,我的儿。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是,儿子回来了。娘受苦了,你们都受苦了。”李徽也流下泪来。
丑姑也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伸手拍着李徽的肩膀嗷嗷的哭泣。李徽向丑姑也磕了个头,吓得丑姑赶紧避让。她是奴仆身份,怎敢受主人之礼,但其实,在李徽心目中,丑姑已经是家中的长辈了。
良久以后,三人才平静下来,李徽起身看向一旁站着的阿珠。阿珠眼里噙着泪,红嘟嘟的嘴唇微微抖动着,头发乱乱的搭在额头,站在一旁看着李徽。
李徽笑道:“阿珠,怎地?不认识我了么?”
阿珠胸口起伏,忍着泪道:“见过公子。”
李徽走上前伸手捏捏她的脸,低声道:“辛苦你了,多谢你。”
阿珠泪水扑簌簌落下,摇头道:“不辛苦,公子可算回来了。”
碍于母亲和丑姑在场李徽也不能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只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