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磊仔细听着,都是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工厂的外贸订单丢了,主营产品滞销,干得好好的突然被辞退,没辞退的也要提前自谋生路。
这些人做的都是制鞋相关工作,本来国内这一行的大企业少,李柠安塔自顾不暇呢,好企业好职位更少。
跳槽肯定要往高处跳,在座的几人当然最想进X-Sports了。
难民营吗?
杨磊脑海里冒出这个词,感觉好像一群无家可归的同行全都涌到他这里来讨生活。
是真还是假,杨磊分辨不出。
鲁管二位师傅说起生活各种不容易,还有中年危机,男人没钱就窝囊,就受老婆的气,被外人看不起,实在是太真实了。
如果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估计哥俩儿对坐,小酒一喝,肯定会潸然泪下。
杨磊和Tony对视一眼,暂时得不到太多信息,只好安抚大家,开启听众模式,听大家诉苦,招呼大家喝酒,一醉解千愁。
可能谁都不知道,放在桌上的一个烟盒里装有一个同声器,记录下每个人的发言,放在杨磊身后茶水桌的皮包里装着一个摄像头,将全场画面拍下来,两者结合,音画同步传出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石奶狗工作室,一个分析小组看着大屏幕,分析每个人的表情和语言。
“听不出问题。”
“嗯,我觉得每个人说的都挺合情合理。”
“需要去胡建和粤东实地调查吗?”
“调查了也没用,这肯定是真事啊。”
“我感觉要从进出口的海外订单入手,还要和这些厂的老板谈一谈,看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丢海外订单。”
“这是工厂机密,老板也不见得和盘托出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们以为我们可以帮忙,讲出来实情了呢。”
几个人都发表了意见,但最终解释权归徐老板所有。
徐诗薇按着太阳穴,闭上眼休息,轻声说道:“就是因为一切都太真实了,所以我才怀疑,这会是巧合吗?”
什么巧合?
总不可能有人故意让这些人辞职,再集体安排他们来X-Sports面试吧?大家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太荒谬了。
最终,徐诗薇只能给杨磊一个“谨慎乐观”的建议,顺便留言:“鹅颈看起来不错哦,唉,我好怀念红枫的鸭脖子。”
杨磊看得一乐,周黑鸭他没办法做,但新鲜的狮头鹅还是可以的,他让潮州总厨明天凌晨将新鲜出炉的狮头鹅颈做好,再安排一个小工坐明天的头班飞机给徐诗薇送去,中午就能让她尝到。
有钱,就是可以随便任性。
杨磊将这些师傅们送回去后,每人还包了一个小红包,最后与Tony商量,准备招聘其中三个人。
杨磊吩咐:“先划分一个独立设计室,安排他们在副牌新产品上练手,试用期两个月。”
Tony惊讶:“对他们这些搞技术的还要试用期?这个不至于吧。”
杨磊摇头,竖起一只手指头摆了摆:“我知道这么做有点侮辱人,但第一,我们不缺人手,收留他们这些同行也是出于好心,他们应该能理解。第二,如果他们连试用期都不愿意,说明并非真心想加入我们。”
还是那套“要做事,先看人”的理论,Tony点头道:“明白,我会盯紧他们,先不让他们接触核心技术。”
杨磊满意道:“就是这样,盯紧点,再给徐总一点调查时间,也给我们大家一个缓冲期。”
这些师傅从胡建和粤东跳槽过来,一个家想安顿在上沪也不容易,好多牵挂和羁绊都无法割舍,前前后后用了半个月左右,三人才完成跳槽。
中间还收了另外七八个其他工厂的中层干部和高级技工,总的来说,相当于是把国内一些运动鞋相关的高手都囊括起来。
4月份,国内看起来没什么大事。
五一之前,杨磊看完工厂节假日加班的奖金批文,在上面签字。
老杨推开办公室的门,拿着一叠资料,忧心忡忡说道:“儿子,今天又有五家合作代工厂集体提出来,要暂停和我们的合作。”
杨磊抬起头来:“怎么回事,我们上半年不是已经中止了四家吗?怎么现在又中止五家?”
老杨满脸严肃:“我怀疑有人在搞我们!”
杨磊将自己的茶杯递给老杨:“喝口茶,坐下来慢慢说。”
代工厂这件事,要从两年前说起。
这两年X-Sports销量爆炸,奉贤工厂和五一农场工厂就算是加班加点24小时生产,也不可能满足全部需求。
缺口巨大,外包生产成为必然。
温洲老朱的鞋厂承接了30%的业务量,并且负担起海外出口任务。
樾南工厂半年前才建起来,但因为TPU材料的原因,与阿迪达斯的官司打了又打,樾南工厂只生产非TPU材料的中低端鞋,以及少量的GEL减震鞋,再加上樾南工人技术没有华夏工人好,成品质量比较差,产量没上去。
所以,一年总共大约有2000万双运动鞋的缺口,杨磊找了15家代工厂,都是原来给阿迪达斯做代工的,技术好,质量过硬,合作还算愉快。
为什么杨磊不扩建自家工厂呢?
明知道从2015年以后,华夏人员工资会上涨到无法承受的地步,杨磊不可能去盲目扩建规模,万一将来经济不好,裁员会非常麻烦,人员管理也要耗费他相当大的精力,比如莞东的裕元鞋厂,最高峰有10万员工,和一个普通乡镇的总人口差不多,到2018年裁得只剩下1.2万人,大部分全部搬到东南亚去了。
将来总归是要搬去东南亚的,何必扩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