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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强盗老妪与礼法

杜老太端着一盆素汤上桌,见饭菜都动了不少,胡尘还夹着块鱼肉往嘴里塞,不由笑道:“小哥儿,今日的饭菜可还合口味?”

张三封正要说话,突然捂住肚子大叫起来,胡尘小尾巴有样学样,也都捂住肚子做痛哭状,张三封颤抖着手指着老妪叫道:“饭菜有毒,你这老太婆为何害我们?”

老妪见药起了效果,后退几步,一张老脸上的褶子如同盛开的菊花般灿烂道:“小公子,老身只是想求财,你可千万别怪,拿钱买命最是地道不过了,你说呢?”

张三封竭尽全力掷出一个袋子,痛苦道:“钱斗殴在这里,快给我们解药!”

老妪颤颤巍巍拾起袋子用手掂了掂,把手中解药放在脚下桀桀笑道:“哎呀,公子真是大方,解药便在这里,你们爬过来拿吧,老身一把年纪了,可比不得你们年轻力壮,便先告辞了。”

老妪看着三人往前爬行痛苦的表情扯着嘴角一笑,缓缓转身离去。

张三封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老太婆,你也不打开袋子检查下究竟是不是银子呀?有多少银子?”老妪不疑有他,打开袋子一看,里面只有石头,哪里有银子,猛然转身,张三封胡尘小尾巴三人便站在身后,反应过来想跑,已是被张三封一脚踹倒在地,额头磕上台阶,顿时血流入注。

胡尘指着张三封哈哈笑道:“三封哥,你这演的也太假了吧,幸亏这老太婆眼神不好,不然我还真怕他看出破绽来。”

张三封脸一黑,佯怒道:“什么,你竟然怀疑我的演技,你没看我把这瞎眼的老太婆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再说要不是我,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敢说我?”

杜老太听闻这番言语才恍然明白,三人早看穿了她的把戏,一直在跟她演戏,顿时心如死灰,猛然间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大哭起来:“我罪该万死,老婆子我一个人孤苦伶仃腿脚也不方便,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猪肉蒙了心才想要谋害你们的,求你们念在我年事已高,又并未伤害到三位的份上饶过我吧,老婆子事后必吃斋念佛日日为三位祈福。”

张三冷冷道:“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你吗?几年前的事这么快便忘了?两个游学士子的尸骨未寒,你倒是生活的挺自在,一个人住这么大宅子,不怕撞见鬼吗?”

杜老太一听之下,顿时瘫软在地,老泪鼻涕横流,不住磕头求饶。

胡尘见这老妪说的可怜,已是心下不忍,开口求情,张三封不为所动,表情冷淡,不知在思索什么。

杜老妪见张三封面无表情,已知这年轻人定不会轻饶了自己,趁着三人不注意,爬起来边跑边大叫道:“来人啊,杀人啦!”

张三封反应过来,一个纵跳赶上老妪,狠狠一掌劈在老妪背后,老妪哪里抵挡得住张三封的劲道,前冲几步头颅撞在柱子上,霎时便脑袋开花,就此死去。

胡尘何曾见过这等景象,不由大惊失色,小尾巴面无表情。张三封收起不停颤抖的手,平复下心情,带着二人快步离开。

张三封内心天人交战,投身于整个世界后,这也是他第一次杀人,前世的律法根深心中,内心煎熬无比。他想严惩整个可恶的老妪,却并未有害人之心,事既已发生,他并不后悔。

原来张三封在茶馆与伙计聊天听闻一事,说是前几年有两个游学士子结伴上京赶考,便借住在老妪家一宿,此后那两个学子便杳无音信。两位士子家人久等近一年多,才从京城那边得知消息,两位游学士子根本就没有参加会考。

两家人从京城一路追查,查到老妪处,却因时间延误太久又没有足够的证据此事便不了了之。

这件事闹得丹阳县人尽皆知,老妪有个儿子在丹阳任县令,老妪又一口咬定二人早已离开,她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婆子如何害得身强力壮的两人,整个县城的人都知晓真实情况如何,可惜碍于老妪儿子权势无人出面佐证。一时间流言四起,过了好几年,人们都已对此事便淡忘了。

皎月当空,寒露深重,一处山腰背风处,张三封烤着火,给胡尘与小尾巴讲了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个书生,他有一个特别喜爱的姑娘,有一天这位姑娘被人给杀害了,律法把那个杀人恶魔关进了牢笼里好长一段时间,久到人们都快忘记了曾经那些伤害。那个杀人恶魔在牢笼里表现的很好,人们相信他已经改变了,变成了一个好人,便将他提前释放了。

杀人恶魔却觉得他失去了自由都是因为书生告发的缘故,不久便找到机会杀害了书生的全部亲人,书生因为不在家所以逃过一劫。当人们逮住恶魔的时候,他笑得猖狂又刺耳,深深的刺痛书生的心,他第一次如此愤怒想要亲手杀了那个恶魔为他死去的爱人亲人报仇,哪怕他为此将失去自由。

可惜上天并没有给书生机会,杀人恶魔在将要行刑前生了重病死了。书生一直都在为此责怪自己,孤独与悔恨噬咬着他,很快他便生了重病,直至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故事讲完了,张三封嗓音低沉道:“胡尘,你是否觉得我饶过了那拦路抢劫的强盗却不放过一个年迈的老妪有些不近情理?那些落草为寇的人是被那丹阳县令所迫沦落到此,都是些普通百姓罢了,可是那个老妪身再三犯错,这对母子十恶不赦,如今老妪身死,也算还了债了。”

胡尘想了想说道:“那我们应该去找那个县令,让他也付出代价,还那些强盗们一个公平。”

张三封苦笑一声道:“胡尘,不是三封哥不想去,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你可以说我懦弱,可是胡尘你要明白,善良是要付出代价的,有些代价我们承受不起。一个人的善与恶哪里那么容易分辨的,就像那刘三刀,临头一刀他故意偏离了些便是心存善意,老妪与我们见面便想要的毒杀我们,不是老人变坏了,只是坏人变老了。所以有些时候想要看清一个人的真正面目谈何容易。”

张三封的声音悠悠:“胡尘,你知道吗?曾经关于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的辩论持续了很多年。最后还是人性本善的理论占据了上风,因为人们都愿意相信善良,但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后者。礼法的出现让人的心中有一杆秤,平秤别人的同时丈量自己的内心,其实人很多人的内心都关着一个恶魔,只是大部分时候被礼法的牢笼所束缚,相比于揣测人心,有时候我宁愿相信妖魔,起码他们纯粹而直接,你说是不是,小尾巴?”

小尾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胡尘还是不太明白张三封具体想要表述些什么,但有些话他觉得很有道理,看着张三封面无表情的侧脸,聪慧如他已经知晓故事的主人公便是张三封,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清冷的夜风中,三人的身影在篝火的照映下挤作一团,张三封抬头望天,心中默默祝福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愿好人终有好报,世上真有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