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比人还要高的芦苇荡中,徐壁像个要趴窝的野鸭子,将整个身躯都用芦苇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一双眼睛,盯着对面岸边一艏巨大的商船,又稍稍扭头瞥了眼身旁的曲珠,只见曲珠也随他趴在地下学他一般观测着对面船上的动静。
船上人上上下下忙的很,还有些一看相貌就不是好惹的主的人在周边巡逻警戒,即便选了这么个离东海港口有几十里水路有人迹罕至的芦苇荡,这些人仍是时刻关注着周边的情况,一有风吹草动便要过去查看一番,如此小心,可见上船之物非同一般。
曲珠正聚精会神的观察对面那些巡逻之人,其中有几位用黑色头巾将头脸完全遮挡住,只余下一双眼睛,当看到其中一人的眼睛后,曲珠便瞬间了解了对方的身份,又察觉到了徐壁的打量,眼珠一转,嘴角略微翘起。
“曲姑娘,对面这个隐秘的接头地点确实是你告诉我的,我很感谢你,你要跟着来我也能理解,可是你好歹做下伪装啊,对面可不全是些江湖莽夫,要是有修行者动用神识一探查,你这样光明正大的趴这儿,不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被发现了吗?”
徐壁看了几眼,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以心声提醒道。
曲珠身着一身大红色法袍趴在灰白暗绿之色间杂的芦苇荡中,也太过扎眼了,对面就算不用神识探查,只要眼神稍微尖一点,肯定会发现端倪,这一趟好不容易能抓着东海帮的一点把柄,就会全部泡汤,要不是看在这地点还是曲珠提供的,语气可能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曲珠这才侧头看了一眼将自身包裹的像个粽子般的徐壁,抿嘴一笑,心随意动,念头一转,徐壁便眼睁睁的看着曲珠的一身行头在他的眼皮底下完成了蜕变,原本一身大红法袍相当惹眼的曲珠此刻已然跟芦苇丛合为一体,就算是他这么近距离不仔细分辨都不敢相信这里还藏着个人。
徐壁有些目瞪口呆,心中的惊讶更是无以复加,他确实有见过也能变换颜色的法袍,可是像曲珠这般随心所欲能更改颜色更芦苇丛一模一样的法袍他是第一见,而且他用神识一探,便清楚这完全不是曲珠消耗灵力来控制达成的效果,就是法袍本身的功效,这才是最让他惊讶的。
曲珠面色绯红,羞赧的瞪了眼徐壁,贸然用神识来探测另一个人是极其不礼貌的,况且对方还是一位女修。
徐壁也陡然察觉到了有些不妥,连忙撤回了神识,一脸尴尬的转过了头。
“曲姑娘,请恕在下不能起身为姑娘见礼,刚才冒犯之处,还请姑娘原谅,不过姑娘法袍实在是太过神奇,在下走南闯北多少年,却从未见过这等完全顺遂心意的法袍,据我所知,便是以织造著称的天工楼跟鎏曦圃都没有这样的手艺,莫非是某位织造大家遗存的绝世之作,实在是巧夺天工,叹为观止。”
曲珠也知徐壁并非轻薄之人,心中也猜测其必定是为法袍惊异所致,见其问起,便如实道来。
“徐公子一时僭越,并非有意为之,不必放在心上。”
顿了一顿,接着道。
“公子未见过这等法袍也是自然,因为此种法袍是我人鱼一族所独有的,它其实也不能完全算做外物,之所以能随我心意改换任何颜色圆转如意,只因它本来便是由我本体的鳞甲所炼化而来,这才显得神异了些,不过并无什么太大的效用,公子的夸赞有些言过其实了。”
徐壁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原来如此,难怪有此非凡功效,曲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只是这变色一条便足以打败世上诸多法袍了,更何况它还是姑娘身体的一部分......”
说着说着,徐壁的声音小了下去,刚才曲珠当着他的面更换了法袍色彩,带给他的震撼可不仅仅只是法袍换了下色这么简单,这法袍更换色彩之时紧贴身躯,五彩变幻之间,更是衬托的曲珠全身曲线毕露,丰盈婉转,凝肌照人。
想到这里,徐壁赶紧如喝醉了酒般的使劲晃了晃脑袋,顿时觉得面上有些发烧,不敢再看曲珠那双似水双眸,急忙转过头去。
曲珠见了徐壁的样子,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芦苇荡中的那艏名为踏雪号的大船是东海帮为数不多可以出江入海的数艏大船之一,而装上船的也并非什么贵重物品,不过是些刀枪棍剑,以及一些陆地上极为常见的器具跟再普遍不过的药材了,略微值钱的应该是那一箱箱看着极沉的符箓了。
符箓都能用箱装,也必然不会是什么高档货色,踏雪号这样的商船装这些东西再正常不过,为何不在港口正常装卸,而要偷摸到这几十里水路外人迹罕至的芦苇荡来,这就让徐壁有些奇怪起来。
“曲珠姑娘,踏雪号装这些东西再为平常不过,你带我来看这个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至于东海帮不在港口装卸货物,我想他们应该是不想多交泊税,这些奸商,连国家的钱都想逃避,不过话说回来,这与我想要查的事可一点关系没有,你该不会又拿我寻开心吧?”
说道这里,徐壁已然准备起身离开,没什么好看下去的必要了。
“别急嘛,徐公子,你想想,这踏雪号每半旬便要出海一趟,去时满载,来时空空,这些东西你猜去了哪里?除了卖给一些海中的贼寇外,大部分都到了巫山那里,公子不妨算一算,巫山有能力消化这么多的东西吗?这么大的数量囤积起来花费的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