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飞钱出入的账簿,诸位可以查看。”
见着一个个官吏翻箱倒柜,故意使坏,弄得一片狼藉,窦德成眉头跳了跳,反倒让手下的账房,动作麻利的把账本送上。
他在士族子弟里,属于离经叛道的。
不喜从政,反喜经商,又与市井江湖中人私混,曾多遭鄙夷。
但身为左相的兄长窦德玄,却予以肯定。
渐渐的,窦氏商会在窦德成手中越发壮大,最终成了这个庞然大物。
毫无疑问,窦德成绝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还是在家族支持下,真正将自身天赋开发出来的能人。
这样的人,自然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
在这个要案爆发,圣人关注,对头要公报私仇的关头,能忍就忍。
“查吧!”
在窦德成的坦然下,吏员上前,查看上面记录的一笔笔入账。
那些触目惊心的名字和住处,代表的都是一个个勋贵子弟,花天酒地时,享受着飞钱的便利。
吏员看得心惊肉跳,却也不敢怠慢,仔细寻找张阳及当科士子的名字。
由于有着日期排序,几名吏员只需要看最近的账目,速度飞快。
很快,他们就对各自的上官摇了摇头。
李峤目光变得凌厉:“窦掌事,把那套真正的账本拿出来吧,别用这种假的糊弄我等了!”
窦德成冷冷的道:“李县尉,凡事要讲证据,我已将账本交出,上面的每一笔账目都可核实,如何是假?”
李峤陡然拍案而起:“证据?你窦氏商铺在西市多年逃税,就是证据!你的那些商铺,哪个没有两套账本?”
窦德成寸步不让:“一案归一案,西市商铺之事,尚无定论,李县尉岂可行此蔑言?”
李峤冷笑:“也罢,就让你去了这份侥幸,李寺丞!”
李谦孺道:“带证人!”
很快,三个身穿长袍的科举士子走了出来。
李谦孺对着他们道:“说吧,张阳昨日卖给你们毒丹时,是不是有言可以换成飞钱?”
两个士子道:“我们昨日也想买丹,只是身上余钱不足,张士子就说,窦氏商会可换飞钱,他愿为担保。”
一个士子道:“我拒绝买丹时,此人误以为我钱财不足,也有此言。”
李峤冷哼:“窦掌事,你还有什么话说?难道这三位出自各州的士子,会千里迢迢来此污蔑你吗?”
窦德成根本不认:“他们所言,都是张士子的一面之词,谁知那人与我商会有何矛盾,是不是受人指使,故意诬陷?”
李峤怒斥:“可笑!按你之言,所有证人都不可信了?那各地法曹,刑部大理寺内卫还如何断案?宋员外,李寺丞,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员外接过话来:“不错,这窦氏商会枉法不尊,还敢狡辩,来人啊,把所有与飞钱相关的账目,全部归入案卷,带回刑部!”
李谦孺似笑非笑:“不对吧,应该是带回大理寺,案情严重,由大理寺审理更为合适!”
李峤在长安当县尉,十分清楚朝堂上这些虫豸争功时的丑恶嘴脸,赶忙调解道:“不如正本在刑部与大理寺之间传阅,我们县衙只要副本录入就行,李寺丞,你先表个态,让刑部先看账本,如何?”
李谦孺露出屈辱。
如果是武敏之事件前,就算是李峤,也不敢呼来喝去,跟他这么说话!
可自从赵郡李氏出力保住了他的官位后,就没了自主权,真成了依附家族的傀儡。
这一刻,他心里愈发坚定了投靠李彦的想法,嘴上则干笑道:“好吧,刑部先看!”
宋员外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就这么定了。”
看着吏员们将一册册账目收走,窦德成双手轻颤,知道这次要损失惨重了。
毫无疑问,李峤拿了这些飞钱的账目回去,第一时间就会给李氏商会送去。
你以为运筹帷幄,精妙算计,头脑风暴才是商战吗?
错。
直接将对方的账本复刻,照抄照搬,才是商战啊!
窦氏商会在飞钱业务投入了无数心血,甚至隐隐有垄断姿态,经此一遭,势必腰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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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窦德成权衡利弊,还是不敢阻拦。
士子集体中毒,案情非同小可,惹上这种事,清白的都弄不好沾一身泥。
何况窦氏商会内部,确实有许多不堪,经不起查。
只能认栽,破财消灾吧!
“怎么回事?”
不料就在这时,一道粗厚的声音如一柄尖刀,劈开了堂内凝重的气氛。
众人侧目,就见身材魁梧,长相独特的丘神绩,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李谦孺惊呼:“丘武卫怎么来了?”
丘神绩龇了龇牙:“李寺丞此言,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同为圣人分忧,我内卫怎么不能来?”
李谦孺笑容僵硬,腰都微微弯了点:“能来,能来,是我失言了!”
看着一身绿袍的六品李谦孺,居然对一身青袍的八品丘神绩如此畏惧,其余人纷纷懔然。
却不知道,先声夺人的丘神绩瞥着李谦孺,两人眼神之间,进行了隐秘的交流。
丘神绩能及时带队赶到,就是李谦孺派人通知。
对于这位曾经巴结武敏之,要将他下狱的大理寺丞,丘神绩当然记着仇,有事没事就在他家周围晃荡,把他家孩子吓得都不敢去学馆了。
但与立功升官相比,那件事情就可以放下了,毕竟武敏之都惨死,没必要跟功劳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