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檀眨了下眼睛，看向青纠结不定的模样，站起身说道：“我等会儿还要参加表彰仪式，时间很紧，你如果没有想好，我们下次再聊吧。”
向青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表彰仪式完藤檀就要回学校，他之前拜访第一军校长被扔出来太多次，大概已经上了第一军安保处黑名单，而且就算侥幸混进去，熊季青教官也很防着他接近藤檀，也就是说，只要藤檀回了学校，她不出门，他想要再接触到她，就难了。
向青的焦虑在刹那间达到顶峰。
没有间歇的大镲累积着声浪，宛如音乐剧中将剧情推向高潮前美声一层叠一层的铺垫。
向青咬牙。
“进化药剂目前只进行过动物实验，还没有通过人体测试。”
藤檀准备开门的手一顿。
向青的手在细微的颤抖，他回转身，盯着藤檀：“我只知道进化药剂需要的药物种类，但具体比例在我老师那里。”
藤檀背对向青，眼神深了深。
“我这里有十支样品。”向青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疯狂的决心。
“你要知道，它的功效很不稳定。”
藤檀当然知道不稳定，但她没有时间了。
不试一试，等到基因链环上异种基因侵占率超过百分之六十，精神力开闸泄洪，她就彻底要爆炸了。
“如果你要用进化药剂，我建议分成十二个疗程。”向青快要失去对脸部肌肉的控制能力了，他尽力维持声线的平稳，“但我们必须有初始的药剂配方，再根据你的身体变化调整比例。”
“你能弄到配方比例吗？”
藤檀侧身。
向青抹了把脸：“我能试出来。”
他跟了药剂大半部分的研发，虽然具体比例不清楚，但大致范围还是知道，只是去尝试需要一点时间。
他从空间钮里取出三支灰黑色的药剂，脚步沉重地走过去递给藤檀。
“三只药剂，十五天喝一支，喝下后三天内每隔一个小时告诉我身体情况，十天之内早中晚三次告诉我，每下一次喝之前都给我一份前一次的测试报告。”
藤檀低头，猛地抓住向青的手腕。
向青手一抖。
血液逆流，剧烈跳动的脉搏在手下震颤，藤檀凝视向青的眼睛。
“我相信你。”
藤檀接过药剂，点开光脑：“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向青抿紧嘴唇，反手拉住藤檀，到嘴边的话犹豫几次后艰难的冒出头。
“有任何问题一定及时告诉我！”
“好。”
……
藤檀离开后，空荡的房间像是四面漏风，惊起向青一身鸡皮疙瘩。
他跌坐在地上，手掌撑着桌面脱力拂开一摞文件，轻飘飘的纸张冲出去，飞得满地都是。
如果药剂成功，他带着老师和藤檀上天堂，如果药剂出问题，他和藤檀就得一起下地狱。
他上天堂下地狱全都指望着藤檀了。
“你别死啊。”向青喃喃道。
你还青春正好，我也不想当个短命鬼。
……
光线穿过药剂管，散开的光粒子将灰黑色的液体渲染成极深的暗紫色，暗紫色吸收了太多阳光，渐渐变得透亮起来，一层一层细碎的光点慢慢浮现，漂浮在不均匀的暗紫色里，像把辽阔的宇宙剪下一角，悄悄装进了瓶子里。
在没看到进化药剂之前，她也是带着赌博的心态试一试，但看到之后，藤檀就知道她没选错。
漂浮在灰黑色药剂中的吸光粒子，是一种很特别药用金属材料。
——深沙石。
卡缪尔研究的大方向可以拢括为人体兵器化强化，基因改造是其中开展最大最久的一个项目，其余还有包裹体能，精神力，极限五感，灵活性，力量等各类能力分支下的小项目研究。
所有项目中进展最快的是基因改造，最慢是体能强化。
藤檀离开之前的第六天，隔壁的体能强化组研究员们很高兴。
他们在庆祝体能强化项目不会在下一次的内部抽查中不会被撤掉，因为他们突破了强化药剂的瓶颈——深沙石。
藤檀还记得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矮小男人拿着深沙石给卡缪尔看时的兴奋表情。
矮小男人是真的很矮小，藤檀对这个基地里研究员中唯一比她矮的男人印象深刻，所以他每一次过来藤檀都记得很清楚。
藤檀收起药剂瓶，朝集合点走去。
卡缪尔的团队在不久之前才找到的关键物质，向青的老师很久之前就找到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任齐光老师的科研能里如何，但他是向灵介绍的人，那应该不会太差。
藤檀内心雀跃。
她对进化剂的期待值就更高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
……
下午举行的表彰仪式算不上很隆重，毕竟不是最后的联赛三赛总积分排名，但大家都玩儿得挺开心。
陆上将上台给排名前三的队伍成员每人一束花，搬了一个奖章一本证书，讲了几句大家努力了，大家辛苦了，大家再加油的啰嗦话，热情的鼓励大家阵营赛好好表现，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然后各学校代表教官总结各自学校的表现，顺便拉踩一下看不惯的学校，进行了一场“你来没有我往排队且友好交流”的演讲活动，整个过程持续了三个小时，才自行解散让大家自由活动。
“解散”的口令赶走了飞在训练场上空的瞌睡虫，原本歪着脑袋昏昏欲睡的学生们瞬间清醒，叽叽喳喳哗哗啦啦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训练场给掀翻。
解散后第一军一群人第一时间上前簇拥着520队伍拍合照。
藤檀抱着花束像个洋娃娃似的被他们挤在中间，拍了起码半个小时后拥挤的人群才渐渐散去。
训练场上人员渐少，但依旧热火朝天。
贺千被同专业的同学叫走，霍山和严律跑到训练场外的花坛上不知道在干什么，齐鸿影劫持了苏观不知道跑到那儿去了，滕其临和藤檀两个人留下，找了个小角落呆着，滕其临把自己花束上的花拆开，挑着好看的插进藤檀抱着的花束里。
“我要那只！”藤檀努了努嘴。
“这个？”滕其临指着一朵粉色的花。
“不是不是！右边那个黄色的！”藤檀急忙纠正。
“这只要焉了。”滕其临抽出花看了看。
“不怕不怕，插到白色那几朵的中间！”
等到把滕其临的花束薅秃了，藤檀看着自己花束里的五颜六色，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天气晴朗，光照充足，藤类植物对于抱着颜色鲜艳的同类“尸体”这一件事情感到非常高兴。
她掂了掂又大又沉的花束，毫不客气地指使滕其临去边上给她拍照。
“要拍好看点！”藤檀重音强调。
“嗯。”滕其临给藤檀把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那等会儿换你给我拍。”
藤檀一口答应，并且很诚实的事先说好她不保证拍出来的效果。
“歪一点头。”滕其临喊道，“花束放下去一点，脸遮完了，对，对，别动，别动！”
滕其临半蹲下身，按下拍摄键。
巨大的花束几乎藤檀遮起来，只从顶上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
“哈哈哈哈！！”
笑弯的眼睛瞬间拉直，藤檀头上蹦出一个大大的井字符。
这完全豪放派的笑声，根本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藤藤子你的花束太大了！”齐鸿影勾着苏观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远看跟花束长了两条腿似的。”
说着还把自己光脑里刚从远处拍的照片给藤檀看。
藤檀沉默地注视照片，像是要把虚拟屏看穿。
足足过了五秒，藤檀扭头直勾勾地盯向齐鸿影：“你在嫉妒！”
虽然确实很像，但她拒绝承认，并反手“栽赃”齐鸿影。
“嘿。”齐鸿影不服，“我嫉妒什么？”
藤檀掂了掂身前的花束：“你嫉妒我两倍花束！”
齐鸿影低头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藤檀的花束确实比他们的要大上不少，齐鸿影扭头，一眼就锁定被放在长椅上那束包裹在包花纸中、看起来异常可怜，光秃秃的只剩叶子的花束。
齐鸿影：“你把老滕的花束给薅了？”
藤檀板着脸：“你嫉妒。”
齐鸿影甩了下刘海：“我会嫉妒你有花薅？”
藤檀：“你嫉妒！”
齐鸿影：“老子不稀罕！！”
藤檀：“你、嫉、妒！”
齐鸿影：“……”
淦！最烦这种说不听的人！
两个人正在就花束和嫉妒的问题进行争吵，刚从演讲台上下来的萧通海举着一个摄像仪溜达过来了。
“快来！520！”萧通海浑厚的声音大喊，盖住了差不多半个训练场，“我给你们拍照！”
苏观捂着脸。
这个名字自己悄悄叫他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摇大摆地喊出来就真的让人觉得很羞耻。
“快来。”萧通海大跨步向前，一把勾住苏观的脖子，招呼边上的贺千，“去前面站好。”
藤檀拉着贺千站到左边，滕其临看了看位置，站到了藤檀右边，苏观站到边上，齐鸿影随便找了个位置插进去。
萧通海调好摄像仪，抬头就看到前面一排站得高高低低跟过山车一样凌乱的队伍。
萧通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军校生的素质何在！
萧通海忍不了，插着手开始指挥：“站成一排，从左到右从高到矮……算了，藤檀你和贺千站中间，你们几个站后面去。”
藤檀：……萧教官你别以为我没有注意到你飞过来的小眼神！
萧通海对藤檀的眼刀攻击无动于衷，拉扯着几人的站位：“霍山和严律呢？人呢？人呢！”
受到召唤的两个人穿越训练场从另一边飞奔而来，站在了队伍的最右边。
“霍山你去左边，齐鸿影你站右边，你们两个抱花，把花露出来！滕其临你去中间，苏观你站他旁边，严律你去他右边。”
“都别动了啊！”
萧通海举着摄像仪：“别动啊！看镜头！三、二、一！”
按下快门的前一刻，滕其临微弯下腰，靠近前排的人影。
“咔擦。”
黑色的军装在画面正中间，像一道笔直的分割线，身后是绿得辽阔的森林和蓝得广阔的天空，身前是装了满怀的五彩斑斓，一如他们灿烂的未来。
【第48届查瑞高校联合比赛团队赛冠军520队伍全员——摄于星河历1999年5月24日，晴。】
……
“嗯哼。”萧通海瘫在椅子里，满意地看着手里整整一摞的照片。
全是他这次比赛拍的。
“嗯？！”他眼神蓦的顿了一下，坐起身，两根手指拈起最后520队伍的那张合照，微眯眼睛摸了摸下巴，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到恍然大悟。
“啧，臭小子，老牛吃嫩草。”
……
表彰仪式后的第二天下午，四艘满载着学生的飞艇从普兰特星的星舰港口起飞，奔向了各自的学校。
藤檀在校门口就和大家告了别，抱着还鲜艳的花束一路小跑去了收发站——她着急去取卡瑟琳寄来的观赏性烟花异植。
花束在学校里属于相当罕见的物品，藤檀抱着一路招摇过市，收获了不少人的眼光。
众人看着勤劳得像个小蜜蜂一样乱飞的藤檀，笑容和煦满面春风，视线一路跟随，目含鼓励祝福。
大概是视线聚集得太明显，在收发站排队的藤檀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
头发没有炸起来，那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藤檀提着花束和两个装不进空间钮的异植箱吭哧吭哧地走到自己宿舍门前，一打开门，一堆长条物体和一个黑色壮实生物猛地撞进了她怀里，同时脚边冲出来一个白色毛绒生物。
“surprise！”
彩带飘落，盖了藤檀满头满脸，大头从藤檀的花束里探出头，顶着卡在鳞片上的花，甩着尾巴冲她吱吱吱，小白蹭着藤檀的腿，朝她喵喵喵。
藤檀还在愣神，小果和另一位室友把她头上的彩带摘了下来，赫娜端着一个蛋糕递到藤檀眼前，蛋糕上面用红色的奶油写“冠军”字样。
“吹蜡烛！吹蜡烛！”三人兴奋地催促藤檀。
藤檀懵懵地跟着她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吹灭蜡烛后被拉到了桌子边上，等她回过神来，花束和异植箱被放在了一边，膝盖上窝着小白，盘子旁支棱着大头，她手拿勺子，开始吃起了蛋糕。
“怎么样？”小果坐在她对面，手捧脸看着藤檀。
赫娜也看过来，目露期待。
藤檀细细抿了两口，笑道：“很好吃！”
“还不错吧！”小果挺起胸膛，得意地说，“这是我和赫娜做的！”
“你只负责写了最后的‘冠军’。”室友拆穿小果，“前面的工序都是赫娜。”
“那我也有算帮上忙。”小果笑小声地反驳。
赫娜笑得揶揄：“是指你差点把烤箱炸了吗。”
小果脸一红。
藤檀一勺子插下去，挖起上面的“冠军”两个字，一口吞掉，含糊地评价：“冠军也好吃。”
小果摸了摸鼻子，嘿笑两声。
“这是什么？”赫娜好奇地敲了敲藤檀带回来的两个异植箱。
“朋友送的礼物。”藤檀顺着小白的毛，喂了大头一口小蛋糕，知道小果人生一大乐趣就是拆快递，于是扬了扬下巴，“可以拆黄色那个，蓝色那个是给贺千的。”
藤檀去取的时候才发现卡瑟琳寄了两株异植过来，一株给她，一株给贺千。
小果蠢蠢欲动，但还是慎重地又问了一遍：“真的可以拆吗？”
“当然可以。”藤檀叉起一片芒果。
大头舔掉嘴边的奶油，飞到异植箱上，扇起翅膀催促小果快点开始。
“那我拆了哦。”小果摩拳擦掌。
赫娜和室友好奇，凑过去围观现场。
藤檀点头。
卡瑟琳都说了是观赏性异植，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小果小心翼翼地拆开上面的丝带，小心翼翼地取下上面的箱盖。
“好漂亮！”小果惊叹道，“这是什么花？”
藤檀：“观赏性烟花异植。”
暖黄色的特质瓷盆上刻着藤檀的名字，绿色的纤细枝叶向外伸展，簇拥着中间淡粉色的花，花瓣饱满圆润，连弯曲的弧度都漂亮的不得了。
漂亮是真漂亮，但是观赏性烟花异植它只占了观赏性，烟花是怎么来的？
藤檀咬着勺子有些疑惑。
三人凑近，正准备近距离欣赏一下这株异植。
不知道是不是汇集视线太过强烈，处于视线中心的异植抖了抖，花瓣突然合了一下。
藤檀无意间往侧边一瞥，眼睛瞬间瞪大：“快让开！”
就像老式手持烟花爆开前冲上天际一样，合拢的花苞突然弹射而出，在几人震惊地视线中直奔天花板，在接触到天花板的那一刻，烟花盛开。
<b/> “嘭——”
粉色的花朵不知道从哪里开出了五颜六色的烟花，从中间的金黄向外过度到粉白，像一张巨大的花伞笼住了半个小客厅。
藤檀：“……”
烟花落下。
小果顶着飞了她一头的花瓣丝，坐在地上，呆愣地指了指只剩叶子的花盆，难以置信：“它炸了？！”
“炸了。”赫娜摘掉头发上的花瓣丝，格外冷静，“但不可否认，它炸起来还挺好看。”
室友看了看满地的色彩各异的花瓣丝：“就是有点波及范围有点大。”
小果抖了下身体站起来，下意识地反驳室友：“范围不大怎么叫烟花？”
室友：“……很有道理。”
大头很是快乐，叼起地上的丝状物体放到小白头上，绕着小白乱飞。
大头：“吱吱吱吱吱”（小白你真漂亮！）
小白扯了下丝带：“喵。”（啧）
藤檀捂脸。
真·观赏性烟花异植。
纯字面意思，花瓣炸开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