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锦绣股交所股价陡然翻转的这天早上,纪纲的又一封密报送到了永乐皇帝的案头。
永乐皇帝翻开一看,又是纪纲罗列的一大堆锦绣的“不法”之事,包括了私贿朝中大员、欺诈百姓钱财等罪状,所列“罪员”名单,几乎涉及朝中各部官员,而“高希”这个并无任何官职的新举人,也赫然在列。
早朝散了之后,永乐皇帝将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皇孙朱瞻基、内阁大臣杨士奇和杨荣叫到养心殿问话,纪纲也早已经候在那里了。
“朕看了这两个奏折,都说的是‘锦绣股交所’的事,说什么坑人钱财、民怨沸腾。还查出了锦绣贿赂大员、勾结不法的诸多弊案。你们几个也看看,说说是怎么回事?”
随侍在旁的小太监将两份奏折依次递给了这几位大臣,众人传看一番。
按照以往惯例,永乐皇帝接到锦衣卫送过来的密报,向来都是只召见纪纲一人。听完纪纲的当面报告后,往往直接决断,而如何处置“罪员”,几乎听凭纪纲私下处置。
永乐皇帝要的结果无非是,对他的皇权不能有任何挑战,至于这些所谓的“罪员”的死活,他是不关心的。
纪纲正好以此要挟“罪员”。说白了吧,除了永乐皇帝下令处死的人,“罪员”只要有足够的钱,纪纲都可以帮他们减轻处罚、洗白,甚至逃出生天。
可是今天要讨论的这个“锦绣案”,永乐皇帝居然拿到了养心殿里,开起了小会进行讨论,这让纪纲心中产生一丝担忧。
“陛下,这锦绣布行,原本只是松江府地面上的一家小布行,这两三年间迅速发迹。
今年他们在应天开了分号,售卖物品与方式均出人意料,还将一种叫‘股票’的凭据拿出来买卖。
前一阵,还将他们的股票交易所搬到了午门外的大街上。gonЬ
最初,他们通过什么‘股票发行说明会’鼓惑人心,大肆敛财,许以高额回报。
然而,几个月过去了,股价如死水,那些买了股票的人想要卖,也卖不出去。
因此,不断有人到应天府提告,应天府查了契约,居然无法受理。
锦绣之狡猾可见一斑,然我应天府地面上的民怨却日积月深。
锦衣卫暗访获知,京中许多官员和富商,以及一些不明身份的民间人士,都在锦绣买了股票。
臣恐怕其中会有不法情事。臣建议即刻查封锦绣,锁拿案犯。”
纪纲的话刚说完,朱瞻基先是从鼻子里“哼”了一下,问道:“纪大人,听你的意思,因为有太多的官员、富商,还有你不知道名姓、身份的人买了锦绣的股票,所以你便断定其中有不法情事,就要查办锦绣,锦绣就有罪。是不是?”
“小殿下,臣不敢。及时查禁不法,缉捕要犯,正是锦衣卫及臣的职责所在。”
“嗯,你的名单”朱瞻基装模作样的地看着纪纲那份密奏所附的名单,“还挺全。我问你,怎么才算不法情事?”
“只要与买卖了锦绣股票的人,其中难保没有建文余孽,倘若其中有人为他们图谋不轨提供资金,便是锦衣卫首要查捕的对象。”纪纲冷冷地回道。
锦衣卫只要有永乐皇帝的信任与荣宠在,说实话,纪纲此刻在心中并不惧这个皇孙朱瞻基。瞻基的父亲虽是太子,但朱瞻基能不能承继大统,何时承继大统,谁知道会是哪一年!
“嗯?那为何没有你的名字?”
“啊!”众人都吃了一惊,纪纲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朱瞻基。
“瞻基,这是御前议政,不可胡言乱语!”太子朱高炽轻声训了朱瞻基一句,但却没有让他闭嘴的意思。
“瞻基,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永乐皇帝反倒带着欣赏地口吻问道。
“皇爷爷,你看,这上面有大理寺少卿虞谦的名字。据我所知,虞少卿去年任钦差,去了淮安、凤阳、陈州等地巡视灾情,今年开年便去了浙江、苏州、松江等地查问赈灾,督办田赋转运等事,一直不在京师。这就奇怪了,虞少卿是如何买了锦绣的股票,才上了你这黑名单的?”
“查得虞少卿的公子,还有府中的家人、随从人等,皆有买卖股票之事”
“那就对了,纪大人,照你这么说,我便没有说错,你的名字也要上这黑名单。”朱瞻基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也不烦劳太监,自己上前直接递给了永乐皇帝。
永乐皇帝一看,原来是一张节录的锦绣股东名册清单,上面列着一些朝中官员或其家人、下人的姓名,还列出了持有的股票数量。
“这上面便有锦衣卫不少将佐、军士的名姓。江百户、吕千户,还有袁江、庄敬、王谦等人,都是你锦衣卫的人吧?”
“呃是是”纪纲已经是第二次被朱瞻基发难了,他感到手心发热、粘乎乎的,很不好受。
“既然是,为什么他们的名字不在名单上?你作为他们的上官,你的名字不出现这张名单上?”朱瞻基厉声问道。
“大侄子想多了。纪纲是父皇最信赖的臣子。既然锦衣卫负责查禁不法,怎么可能去查的人,倒将自己的名字写到查禁名单上去呢?不合常理嘛!”汉王朱高煦出来为纪纲打圆场。
他当然知道纪纲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大半年里,高希和锦绣布行在应天府搞出来的这些事,早就让他注意到了高希。
高希虽然到现在只是一个举人,这个举人背景和能量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