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觉镇定自若地向他鞠了一躬,晚辈的礼数做得很好。
哪怕这位长辈跟他梁子颇深,之前次次给他脸子看,给他小鞋穿。可他爱着俏儿,又素来崇敬唐董的人品,所以他还是非常的谦逊,但又和谢晋寰那种上赶着巴结的态度不一样。
“唐董,深夜风冷露重,您小心受凉。”
光而不耀,静水流深。
细品之下,确实让人感觉挺舒服,很自然,如沐清风。
唐万霆淡淡点头。
顶级大佬没有保镖在侧,这把唐俏儿看得心慌,忙走了过去,“爸,您怎么不带人来?一个人过来,万一……”
“老齐有身手,更何况,这么晚了,我不想打扰他们休息。顺便我也想瞧瞧,我女儿在盛京生活的怎么样,住的房子舒不舒心。”
唐万霆打量了别墅一眼,“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谈不上宽敞,倒也还温馨。”
“您不是撬锁进去看的吧?”唐俏儿脸颊滚起热意,嘴巴依旧不饶人。
她害羞,是因为如今的独居别墅已经成了她和沈惊觉的爱巢,里面到处都是他们生活的痕迹。
“你爹我在你眼里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吗?”
唐万霆一脸黑线,“你家里不是养了个保姆吗?她给我开的门,她还给我沏了茶,拿了点心。我吃了几块,味道不错,让老齐打包把剩下的都带着了。”
齐秘书晃了晃手里的透明盒子。
“老万你可恶!那是我给惊觉做的点心,你给我留下!”
唐俏儿气得直跺脚,伸出白花花的小爪子就要来抢,还好沈惊觉及时拉住了她,“你有三个女人天天围着你转,惊觉就我一个!
他还没吃着呢,你怎么可以捡便宜?快给我留下啊!”
“俏儿,没事没事……”沈惊觉搂紧了她,哭笑不得。
“啧,你这点心孝敬了亲爹,也不亏。再说以后他想吃你随时都能给他做,那我想吃老子还得巴巴来盛京一趟。多不容易啊,不给!”唐万霆吹胡子瞪眼,护食得很。
以……后?
两口子皆是一怔,不约而同地对视。
唐万霆这次见了沈惊觉,虽不明显,却有了微妙差别。
以前老万那真是恨不得天天拎个大棍子棒打他们这对苦鸳鸯。今晚不但没有对沈惊觉严词厉色,反而说的话还耐人寻味。
沈惊觉心跳加速,掌心也开始冒汗了。
但他不敢往多了想,只要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缓和,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最后,唐俏儿实在拗不过老万,点心还是被拿走了。
巴巴做了一下午的,自己男人刚吃一口,全便宜了这老头子,好气!
“喂,丫头,我看你生龙活虎的,腰看来是好了?”唐万霆关心女儿伤势。
“好着呢,我哪儿有那么脆。”唐俏儿强挺腰杆,娇俏的下颌一扬。
“俏儿,你别逞强,哪儿有可能那么快好?伤筋动骨一百天。”
沈惊觉忧忡地蹙眉,当场揭穿她,“昨晚你还疼得嚷着睡不着,翻个身都难,你怎么不和你爸讲实话?”
“哪儿……哪儿有。就你话多。”唐俏儿抿紧了唇,嗔怨地用胳膊肘了他一下。
唐万霆将女儿和沈惊觉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地包裹了一层甜丝丝的暖意,就跟被糖衣炮弹给轰炸了似的。
连齐秘书站在他身后,都忍不住露出姨夫笑。
“沈总,俏俏身体欠安,虽然有你陪伴在侧,但你身为总裁日理万机,也没办法天天寸步不离地照顾她。我放心不下女儿,所以我要把她接回家去,休养几天。”
玩笑开了,天也聊了,老万步入正题。
“我不回去,谁说我没人照顾?惊觉给我找的吴妈很靠谱呢,每天把我照顾得很好!我才不要回去。”唐俏儿当着两个她最爱男人的面,直接耍起了小性,娇俏可爱。
沈惊觉默默站在她身边,揽住她后腰的手臂微微收紧。
他其实想让她回家去,一来有的是人照顾她,二来也能和家人们在一起聚聚。可他是真舍不得和她分开,与她相处的朝朝暮暮,他都恨不得争分夺秒地与她厮守,对她极尽疼爱。
哪怕只是分离一天,他都抓心挠肝,难以承受这种相思之苦。
见唐俏儿说不通,唐万霆又看向沈惊觉,神情颇为严肃,“沈总,我女儿虽然嫁过你,但你们毕竟已经不是夫妻了,而且你和俏俏都不是普通出身,就这么住在一起,我觉得不妥。
我想如果沈总真有心和俏俏有个未来,应该循循渐进,不该急于一时。你说对吗?”
沈惊觉深深呼吸,温柔却满怀踟蹰地将心爱的女人推过去。
“俏俏,和爸爸先回家去吧,好好养伤。”
“你……撵我走嘛?”唐俏儿秀眉紧拧着,委屈得像只被遗弃的小猫咪,眼圈渐渐红了。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我不是撵你,我是……为你好。”沈惊觉喉咙一哽,看到她可怜兮兮的小表情,心都疼乱了。
“那你、那你会不会去海门找我?”唐俏儿绯唇轻颤着问。
“当然,过几天肯定去找你。”
可天知道,他几天都忍不了。
他甚至天亮就想动身去海门,哪怕只是守在阅棠苑的门外也好,最起码离她近一些。
唐万霆突然内心涌上难明的罪恶感。
但宁可当这个罪人,他还是放心不下俏俏独自在盛京。
要知道,她可刚得罪了沈家和霍家,霍家养的狗才刚狠狠“咬”了她一口,接下来会干出什么恶劣的事都不好说,他一想起来就担心得睡不着觉。
最终,唐俏儿跟着父亲上车走了。
夜深露重,沈惊觉俊朗挺拔的英姿久久站在风里,目送豪车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垂下头,双拳隐忍地紧握,眸底氤氲起水雾。
韩羡觉得他的主人不能更可怜了,只能低声宽慰,“沈总,安心啦,少夫人只是回家去了,又不是不回到您身边了。小别胜新婚嘛。”
沈惊觉逐渐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嗓音黯哑着,“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没能照顾好她。”
……
劳斯莱斯披着夜色驶向海门。
车后排,唐俏儿靠在父亲怀里,很久都没说一句话。
唐万霆搂住她的肩,像哄孩子似地轻轻拍抚,温声低问:“俏俏,你是不是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