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秦守安话语中含沙射影的意味,唐婉蓉也不是很在意。
她一個只管王府内务,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怎么可能和千里之外的什么女匪、什么梁十三娘扯上关系?
“原来如此。”秦守安也没打算从唐婉蓉口中得出什么实证,只是有些惋惜地接着说道:
“被梁十三娘耽搁几日,原本也不会耽误了事。我一路赶回,每百里换马,回京后却发现父王的棺椁已移送太宗皇帝陵寝陪葬。这仪程是不是缩短了一大半?”
按照新秦王朝规矩,诸王的丧事流程复杂,有专职的衙门拟定丧议,开始办理后第三天遗体才入棺。
十一天时举行初祭礼,十七日绎祭礼,二十三日大祭礼,然后在满月祭时下葬,随后还有诸多仪程要走的。
这个过程中各种礼仪多不胜数,秦守安原本至少能够参加十七日的绎祭礼。
结果现在整个丧事仪程在半月之内就办完了?
秦守安难以接受。
尽管有着前世的记忆,但他已经转世重生,琅琊王秦恒生他养他,作为唯一的子嗣,无论如何也要为父亲争取到公道和体面。
宫中和府里,凭什么不经过他就作这样的决断?
他的心中愤懑不平,只觉得琅琊王府备受羞辱。
府里的唐氏和下人,却还在一门心思地勾心斗角,想要针对他这位世子。
浑然不知王府脸面扫地,暴怒之中他才会新仇旧恨一起算,干脆把小时候就记过仇的唐忠毙了。
“这事儿……”唐婉蓉欲言又止。
秦守安盯着唐婉蓉白皙柔润的脸颊,她紧咬着嘴唇,眉目间浮现出几丝柔弱的娇怯苦楚之意,终于有了点适时的哀怨气质。
都是表里不一,肚皮下能做文章,脸上写着戏的人物,秦守安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表演。
老王爷刚刚去世,唐婉蓉多年相伴,却没有多少伤情,倒是让他有点相信两人确实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关系。
否则一日夫妻百日恩,再寡情淡薄之人,也会有一双盈满悲哀和伤感的眼眸吧。
她唐婉蓉之前的眼睛里,倒是像在盈满的春水池底,铺满了碎碎桃花。
“西域那边来了一匹小母马,安置在王邪风月楼……”
唐婉蓉纤细的手指卷起一缕发丝,遮挡在脸前,似是羞于启齿,措辞就想了半天:
“京中男子踊跃追捧,咱家王爷一掷千金,拿到御马鞭,终日纵马奔腾,不是在喂马儿吃草,就是在操练骑术,却也忘了自己的年纪,是什么样的身子骨,忽然就被马儿颠下鞍丧了命……”
秦守安正往茶盘上放碗,两根手指一松,茶碗轱辘滚动,茶汤倒了一盘。
他微微张嘴,不但猜到丧事匆匆办完的原因,也搞清楚了更加重要的老王爷的死因。
自己这位一生行事不羁的老父亲,总是能整出秦守安意想不到的活来。
他把唐婉蓉照顾这么多年,然后等她成为熟透了的尤物就送给秦守安,自己却宁可去风月场所搞大洋马?
还把命给搭上了……这种情况科学名称为“猝死”,加上原因就是“房事猝死”,医师们叫“脱症”,民间又叫“大泄身”,流传最广的俗称便是“马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