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宝宝抽了抽鼻子,趁着归铃篙聚精会神地在为她止痛,顺势靠住了秦守安。
她真不是春心难耐,而是房之湄一直挑衅她,不做出点还击,荣宝宝怎么忍得住?
就像以前爬墙的时候,秦守安先拉谁上去,两个人都要石头剪子布决定一下。
秦守安也只好轻轻扶住荣宝宝的肩膀,荣宝宝哼哼了两声后,便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房之湄。
房之湄原本还有点担心荣宝宝细皮嫩肉会不会太痛,看到她瞅过来,便知道她只是借机用了“苦肉贴贴计”。
呵呵……房之湄真的想笑,有这必要吗?就觉得往守安哥哥怀里一坐,就能气的房之湄想在车厢里打滚吗?
好吧,没错。
房之湄已经在脑海里打滚了,还是那种滚来滚去,滚到车顶的滚法。
“幼稚。”房之湄朝着荣宝宝做了个口型。
荣宝宝反而更加得意了,她是皇后娘娘,人称宝宝娘娘,幼稚不是很正常?于是一条腿享受归铃篙的抚按,另一条腿抬起来放到房之湄身上。
房之湄懒得理她,两眼朝天看着马车顶,手肘撑在荣宝宝的小腿上压着,忽然想起自己好久没有和荣宝宝这样较劲了。
毕竟平日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们生出些争抢的心思,房之湄一口一个皇后娘娘,荣宝宝也会保持着一份皇后的雍容与大气,唯有涉及到秦守安,一直隐藏在心里的那份争抢的心思,才会暴露出来。
可偏偏又觉得这样才是自己和她正常的关系,平常一起和和睦睦的玩耍,倒是有些假模假样似的。
“我不痛了。”看到房之湄忽然认输了一样,荣宝宝反觉得无趣,也不用归铃篙再耗费真气了,坐直了身体。
归铃篙松了一口气,顺势坐在原来房之湄的位置。
秦守安一看,房之湄一个人坐在对面,便换了过去,依然坐在房之湄旁边。
荣宝宝瞪了瞪眼,房之湄忍不住“噗哧”笑出声,忽然有点明白“争乃是为了不争,不争实则为争”的玄奥之理。
马车一路来到东门渡口。
龙吟城的水运十分发达,每日进出的船只货物多不胜数。
贯穿东西的南淮河经过龙吟城后,一路向西奔流到海,让龙吟城也能够成为新秦航海贸易中的重要一环。
素有黄金水道的大运河,则连通了龙吟城和南方第一大城郡海,除了商贸往来,更能让朝廷方便运兵,实现对南方疆域的有力掌控。
东门渡口便集中了龙吟城几个吞吐巨量货物的码头,新秦内陆的粮油、皮毛、盐铁、药材等物都是沿着水路源源不绝地运到此处,再转运其他地方。
南方也有大量丝绸、棉布、茶叶、瓷器、日用等物质运来,渡口周围灯火通明,船只商贾络绎不绝,跟船的、搬运吃力气饭的、看货的老板和管事、仓库的看守等等,各色人等的聚集又催生了酒肆客栈,还有一些以中低档次为主的窑子妓寨。
这里虽然安排了更多的水龙和潜火兵、铺兵,但是屋舍连绵,即便是秦守安也不敢随便在这里放火。
唐忠控制的那些运输线路,就是在这里卸货,也就是说荣青书并没有大费周章藏匿红罂草膏,属于就地方便储存。
大概是因为他觉得,很快就能够让朝廷通过放松红罂草膏监管的律法,到时候红罂草膏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公开运输了?
这种可能性是有的,只是荣青书方便了,秦守安就不方便了,绝对不能在这里简单地一把火烧光啊。
“我们以前没有来过这里!”走下马车后,荣宝宝满脸兴奋。
仿佛无聊至极的孩子,在自己家后院,忽然发现有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小房子,里边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堆积如山,虽然破破烂烂,却会给他一种神秘探险的感觉。
“龙吟城还有这种地方。”房之湄也有点意外,即便是小时候跟着秦守安乱跑,感觉跑遍了整个龙吟城,但也没有见识过凌晨的渡口。
秦守安小时候也知道龙吟城不止有光鲜亮丽,可他那时候怎么会带着她们来这里?
就在他们下车的前方五十步,有一家酒肆,一群人吃饱喝足,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和斧头,另一群人手里也是拿着刀枪棍棒。
两群人擦身而过,互相瞪眼,呼吸都交错在了一起,然后再错开,嘴里说着对方都听不懂的各种方言骂骂咧咧。
地面上污水横流,木板、砖头、瓦片随意堆积,几只野狗聚集在一起不知道撕咬着什么。
在离码头稍远一点的地方都是低矮平房,房门半开半闭,有的可以看见里面若有灯火,有的干脆是涂脂抹粉的女子露出侧脸张望。
也有马车来来往往,有的直接掠过,有的从车上丢下麻袋和箱子,马上就有人接应,也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
有些麻袋甚至似有活物在里面挣扎扭动。
几个官差在这里睡眼惺忪地来回走动,对一切都视若无睹,仿佛是走在这个世界的另一条平行线上,他们看不见眼前的一切,而这世界也把他们当成了虚无。
“我以为……我以为京都最近出了些事,应该会加强搜捕巡逻,这种地方首先会被严格搜查。”归铃篙有些意外地说道。
“你说的那些事,是大人物世界里的事,对这底层的民众来说,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秦守安笑了笑,现在京都里最大的事,无疑都和荣青书相关。
对荣青书动手的,很可能是九品高手,那等人物怎么会在这样普通人讨生活的渡口?
大家都很清楚,九品高手多半就藏在某个和荣家不对付的大人物家中,来这种地方搜只是浪费力气。
至于京都府死了六名狱吏,那算大事吗?
是谁杀的不是明摆着吗?
还用搜吗?
上边根本不想办案,只希望那位凶悍骄横的小王爷,在杀了这么多人以后,已经出完气,不会再找京都府麻烦就好。
“这里有它自己运行的一套秩序和力量体系。”秦守安偏了偏头,“把帽子都戴上。”
他们都穿着夜行衣,系着披风,再戴上帽子,遇上了一看就知道不像干什么正经事的。
可在这里,这样的打扮反而最正常,没有人会多管闲事了……要穿着光鲜亮丽,像刚刚出来见识世面的小彩鸡,那才会被人盯上。
“我殿后。”归铃篙自告奋勇地说道。
作为归贤人的女儿,归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喔喔牌小母鸡,自然没有什么机会江湖历练,但总比荣宝宝和房之湄强一点。
秦守安没有说什么,归铃篙的六品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在这种地方已经足以对付那些鸡鸣狗盗的家伙了。
他的六感则将荣宝宝和房之湄锁定,而且他也感觉到了诸多龙吟卫已经跟在后面,让他也可以更加放松一些。
“在这种地方,我们千万别走散了。”说完这句话,荣宝宝就挽住了秦守安的一只手臂,“大伯哥也请放松些,不用太在意礼数,一切从权,方便行事。”
荣宝宝心思细腻,当然已经留意到了秦守安在面对房之湄时更加随意自如,反而面对她时,常常缩手缩脚的,抱也不敢抱,摸也不敢摸的,和小时候有很大区别。
归铃篙没有当上龙吟卫,一直引以为憾,如今担当着保护皇后娘娘的重任,心思全放在护卫之职上,正在警惕地东张西望,也没心思注意涉嫌“主辱臣死”的细节画面了。
听到荣宝宝这么说,房之湄也赶紧挽住了秦守安的另外一只手,然后便看到荣宝宝正用一种“你不怎么聪明”的眼神看着她。
“皇后娘娘,是不是你抱的,臣女抱不得?因为他是你的大伯哥,更亲一些吗?”刚刚在马车上,房之湄觉得大家勉强算五五开,可能荣宝宝还稍稍占了下上风,怎么不见好就收,下车以后还要独占守安哥哥吗?房之湄就不乐意了。
“从小就是因为你不分时候的黏人,我们多少次行动失败?你把他另外一只手也挽住,等下强敌来袭怎么办?他飞起来用脚对敌吗?”荣宝宝继续用“你不怎么聪明”的眼神看着房之湄。
房之湄刚想说那你怎么挽着,只是荣宝宝肯定又有一番说辞,大概就是先来后到诸如此类的,房之湄跺了跺脚,泥水飞溅,拉后面一点扯着秦守安的衣袖算了。
四个人像是抱成一团地行动,颇有些引人瞩目,好在这一带的人见多识广,兼且不爱管闲事,秦守安还是辨明了方位,非常顺利地找到了荣青书说的仓库位置。
“这里味道好难闻。”荣宝宝没有蒙脸,味道直接往鼻子里钻,让她几欲呕吐。
“有什么……有什么……呕……”房之湄本来想逞强,但她比荣宝宝瘦,自是更容易产生呕吐眩晕的感觉。
“事急从权。”
秦守安说了一句,连忙张开双臂,把荣宝宝和房之湄揽入怀中,真气散溢将他清新好闻的体味包裹住两个女子,顿时让她们神清气爽。
“你们——”归铃篙刚刚正在凝神聚气警惕,作为六品武者,自是不会太受影响,只是一说话,空气里的气味便往鼻孔里钻,也赶紧闭嘴。
“这里也太臭了,是什么码头啊?”秦守安吃过仙草,对这种毒气一般的味道抵抗力也强一些,神色自如地说话。
“有点像……有点像城里河鲜码头的味道,不过比那个还臭。”房之湄靠在秦守安怀中说话。
“我们去过河鲜码头吗?”荣宝宝没有这个印象了。
“我和陈若素,还有守安哥哥一起去的,那次你不在。”房之湄有点得意地说道。
“那……那改天我们要重新去一次!”荣宝宝就不乐意了,她发现秦守安单独带着房之湄去过的地方,好像比秦守安单独带着她去的地方要多!
这虽然有她从小在宫中长大,没有房之湄这么自由和近水楼台的缘故,但荣宝宝还是觉得不公平。
“行行,到时候我们买点河鱼烤着吃,我学了一种西域那边流传过来的古法烤鱼。”秦守安连连点头,现在左拥右抱,终于有了小时候三个人抱在一起莫名就是快乐的感觉了。
“这么臭,你们还有心情讲烤鱼吃。”归铃篙也凑了过来。
她发现荣宝宝和房之湄都能正常说话,靠近一些才发现好像是秦守安的体味居然如此清新,能够把臭气屏蔽。
事急从权,归铃篙也只好挤到秦守安真气散溢的范围之内,好在他的真气连绵不绝,犹如长江大海澎湃,也能够把归铃篙轻松笼罩,并不需要她去贴着秦守安。
嗯?既然如此,皇后娘娘和小姑子那么紧贴着他干什么?根本没这必要吧……算了,事急从权。
归铃篙也不是个不分场合的二愣子。
“这是海鲜腐烂的味道。”秦守安想起来了,他在天道门的八年,几乎就没有再怎么吃过海鲜,只是闻得久了,终于想起来了。
“禀世子,有一队可疑人马靠近,是否暂时藏匿身形?”一个龙吟卫忽然从前方赶来,向秦守安禀告。
尽管他们是荣宝宝的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分得清要和谁说才有效,现在皇后娘娘缩头缩脑的躲在那里像只鹌鹑。
秦守安连忙退后,躲在一条巷子里用木板挡在身前,借着良好的夜视能力,便看到一群人抬着担架走了过来,那上边躺着的赫然就是昨天晚上被秦守安狠揍一顿的敖遨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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