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盼儿鼻涕流进嘴里，一时怯怯看向卢娘子，一手含进嘴中吸得‘滋滋’有味，不敢伸手去接。</P>
“还不多谢姐姐，你这调皮的孩子哟——”卢娘子温声的说了一句。</P>
小孩听到她的话，这才伸手从蒯满周手里把球拿回，乖乖应了一句：</P>
“谢谢姐姐。”</P>
“不客气。”赵福生笑眯眯的道。</P>
这桩事情一了，卢娘子畏怯的看了远处的妇人一眼，低声道：</P>
“打扰大人雅兴了，先失陪。”</P>
“去吧。”</P>
赵福生淡淡说了句。</P>
这两母子拉着手远去，走近那妇人身侧时，妇人斥责：</P>
“上船前大人们就叮嘱过，少去招惹这些贵人，如今卢老太爷去了，家里营生本来就日渐艰难，珠儿又出嫁在即，你不要惹事生非，到时出了祸事，连累我们——”</P>
妇人连声的斥责声中，卢娘子倒是脾气很好，一一低声应是。</P>
……</P>
等这三人走了后，甲板上又恢复了安静。</P>
孟婆看着几人背影，皱眉道：</P>
“卢娘子看样子日子不好过啊——”</P>
赵福生微微一笑：</P>
“她应该不是卢育和的发妻。”</P>
孟婆闻言微微有些吃惊。</P>
她这些年走南闯北，与人打交道也多，从与卢娘子交谈的只言片语间倒看出了些端倪。</P>
可赵福生还年轻，偏偏眼光竟也如此毒辣。</P>
“大人看出来了？”</P>
“这一次出行，卢家的主人共9人。”卢娘子提起这九人时，也很有意思。</P>
她提到卢育和时，虽说是夫妻，却称其为‘爷’。</P>
这称谓少了些夫妻的亲昵、随意，倒多了些恭敬。</P>
赵福生猜测：</P>
“兴许原本是妾室扶正。”</P>
她并不是无端猜测，而是根据卢娘子自己提及的‘舅老爷’。</P>
再加上舅太太对她的喝斥态度，十有八九卢娘子原本的出身不佳，这位舅太太指点她时才会如此随意。</P>
孟婆听她这样一说，顿时来了兴致，问道：</P>
“那大人可能猜得出来，卢家此行前往上阳郡文兴县是为了什么？”说完，又笑道：</P>
“若大人这个也猜出来了，那才真是叫神了呢！”</P>
她话音一落，原本叉开十根短瘦手指的蒯满周也好奇的抬起了头。</P>
赵福生见小孩感兴趣，便也来了兴致，笑着说道：</P>
“我猜是为了送嫁卢育和女儿的。”</P>
“什么？”</P>
孟婆听到这里，愣了一愣。</P>
“送嫁？”她心念一转，随即想到了先前那舅太太喝斥的话：珠儿出嫁在即。</P>
“一个叫珠儿、一个叫盼儿，卢娘子提到过二人之间有一双子女。”赵福生说道：</P>
“卢盼儿是陈多子生的，那么盼儿兴许是卢育和发妻所生。”</P>
从舅太太对陈多子态度轻慢可以看出，这与卢家同行的舅爷一家应该是原配的亲属。</P>
至今原本舅家还与卢家有往来，且能同行，可见彼此关系不差，由此可推——“卢育和应该是个死了妻子的鳏夫。”</P>
孟婆面露惊色，随即赞同的点了点头：</P>
“大人说得有理。”</P>
赵福生又道：</P>
“卢家的舅太太提及珠儿出嫁在即，可陈多子又说出行是有女儿的，再加上舅家同行，想必是送嫁。”</P>
说到这里，她皱了下眉头：</P>
“但是如果真是送嫁，应该是喜事一桩，可这卢家人却不见喜色，反倒提起回上阳郡文兴县时面露愁容——”</P>
她想起今晨丁大同说有故友要同行时提及的原话：家中出了些事。</P>
由此可见，这卢家的婚事恐怕另有波折。</P>
赵福生笑道：</P>
“算了，少管人家闲事，反正我们只是同行，只要一路不出事，到了文兴县便分开了。”</P>
孟婆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闻言点头：</P>
“大人说得是，我们此行是为了护送鬼胎，自然是不要节外生枝是最好的。”</P>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见清晨浓雾没有消散的迹象，上船的新鲜劲儿一过，便都又各自回船舱歇息了。</P>
到了晌午之后，船上有丫头来传唤，说是备了膳食，众人去大厅用餐。</P>
赵福生早晨吃得不多，这会儿也不算很饿，不过坐在舱内也无聊，若是大厅人多，正好坐坐，听人说说闲话——再不济听丁大同提一提近两年昌平郡发生的鬼案，长长见识也是好的。</P>
三人去了厅内，果然见昌平郡的人都到齐了。</P>
昨夜见过的几个熟面孔都在，除了驭鬼者们之外，还有约十来个令使也在，见到赵福生一来，都齐刷刷的站起身，表情变得拘谨了许多。</P>
赵福生示意众人各自落座。</P>
万安县的人也在，此时往她靠了过来。</P>
舱内摆了五六张大桌，桌上放了各式样的炖菜。</P>
这会儿冬季，船舱上提前储存了不少食物，种类还算丰富，散发了阵阵饭菜香。</P>
丁大同引着赵福生至主位坐下，她看了菜式一眼，接着转头看丁大同：</P>
“你们先前在说什么，说得这样热闹。”</P>
丁大同连忙道：</P>
“正提到卢家人，大人，那卢家的妇人先前送来了一钵饭，说是她亲自做的，来向大人赔罪，今日冲撞到了大人了。”</P>
说完，丁大同指了指桌上一个盖了盖子的砂锅。</P>
那砂锅比汤碗大，盖了盖子，从盖子的细眼儿处，有热气冉冉升起，夹杂着一股特殊的香气。</P>
孟婆见此情景，伸手去揭盖子。</P>
只见盖子下是一钵黄米煮的饭，米饭油亮抱团，上头淋了以瘦肉、笋干、菇子所烧的浇头，那浇头将米饭浸润，看上去便令人胃口大开。</P>
孟婆眼睛一亮，赞了一句：</P>
“卢娘子真是好巧手。”</P>
丁大同听她一赞，又偷偷看了赵福生的表情一眼，心中也很满意，对卢家人的印象立即就好了，也跟着表扬：</P>
“还很懂事，大人稍后尝尝，如果喜欢，后头让这卢娘子来你身边侍候。”</P>
赵福生笑着看孟婆拿干净碗呈饭，一面回丁大同：</P>
“人家只是借船同行的，没必要干这种杂活，这样的饭尝一回就行了。”</P>
丁大同不以为然：</P>
“能侍候大人，是她福气，若我会做饭，我天天给大人做。”</P>
“……”</P>
一旁张传世听了这话，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想要吐槽两句，又不知如何下口——这随意乱咬人也是一门技术活，涉及到赵福生，张传世就谨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