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验证军功,无外乎首级俘虏,或二者都有,等待的就是点验,盘查。这个事情关乎自己的恩主,平阳知府何崇涣不可能不上心,由于久久不能抓到劫持票号运银的贼匪,还被侯家冷落了一段时间,有句话说的好,钱财可通神,即使在山西巡抚面前侯家也是说得上话的人,自己以后的命运就是侯家上下嘴皮一翻腾。
但是一方面又是无奈,自己手下的衙役,欺负一下老百姓还成,敢劫持票号几十人的,可是衙役能沾碰的,驻扎在平阳的绿营是什么货色在平阳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整个一废物点心,自己是上火头疼差点急白了头发,也就是碰到侯家的二世祖顺手帮了点小忙,但是侯奎毕竟不是侯从杰,这时候听到下属的乡宁县一个典史抄了一个贼匪的老窝,居然就是曾经劫持票号银子的贼人,大喜过望,细想一下这乡宁的典史还是自己帮忙提拔上去了,也算是自己有识人之明啊,说起来也算是自己一功。所以这次点验特意把自己的最亲近 的幕僚杨辜带着库房、刑房和司狱司派往乡宁县,不过一同前往的还有侯家在平阳的票号的人。
没有高效的信息渠道,这一来一回就得七八天过去了,杨旭可没闲着,一个案子要不出纰漏就得做成铁案,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血淋淋的,首先俘虏的每一个土匪都要有口供证词写成罪状书,谁都不想承认自己是拦路抢劫的坏蛋,还得承认劫持不该劫持的东西,这时候拷问的状况就出来,好在牢头果尚武也是混迹十几年典狱的老人了,反正不是夹棍、皮鞭、油刷子,老虎凳、板刀肉轮番的上,做山贼的也知道,到这个地步了,说不说都是难逃一死,何必受一番皮肉之苦。大多数几个鞭子一上阵,口就松了,让说什么说什么加上土匪都不识字,攒点薛成章写什么他们也不知道,照例的按手印画押。
没有事情是一帆风顺的,总有几个刺头闭口不谈,一套刑具用过之后,嘴里除了谩骂就是一言不发,这几个无外乎就是和贼匪掌舵的一起混过来的,要么就是掌舵老大的女人孩子,要么就是老伙计,他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替天行道,都是被朝廷逼得吃不上饭才落草为寇的,杨旭少不了给每个人做一遍心灵马杀鸡,没有人会承认做的是坏事,即使万恶不赦的也给自己找个正义的名头。
杨旭和牢头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奈何对方就是油盐不进,有句话说的好,不吃混沌面就得吃板刀肉,继续上刑吧,打晕了手把手按上手印。其实杨旭作为现代人对于这等事情心理挺变扭的,但是融入一个地方就得懂得一个地方的法则,更何况是一个时代,融不进去,你就是第一个被牺牲掉的,弱肉强食的法则在哪里都适用,不过文明社会弱化了个体差异,强调了国家功能层面对弱者的保护,当国家的功能失效了,人的贪欲和社会的基本法则赤 裸裸的表现出来,混乱、贪赃枉法、抢劫、杀人、高利贷,连晋商票号对国家贷款都是近三成的利息,左宗棠前事不远,收复新疆平定甘肃使用的从江南挪过来的赋税和胡雪岩从西方国家的借款经过票号周转过来,生生的给剥下一成,这是对国家和老百姓赤 裸裸的抢劫。所以杨旭对晋商从来没有好感,没有国家大义也没有对同民族百姓的同情,所以抢劫晋商没有一点负罪感。
牢头做事很老道直接就省掉杨旭一大堆麻烦,当晚杨旭就请牢头和薛成章到酒楼吃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果尚武持着酒杯对着杨旭说道:“不是我说大人,您太小心了,你以为上面来点验就去牢里查的底朝天吗?”
杨旭自然不了解流程,按照自己的理解怎么着也得重审一下,确定是否符合画押的证词,“难道不是吗?”
牢头和薛成章相视一笑,薛成章放下酒杯,“大人着像了,这上官闻不得血腥味,自然不会去牢房,大部分时间坐堂看茶,具体由下面你的刑房点验,这就另有一套说法了。”
杨旭不解,“怎么着,详细说来听听!”
薛成章望了牢头一眼,“别藏着掖着了,这个你熟,给大人说说吧!”果尚武微微一笑,“这叫一看、二拿、三上报,具体就是刑房去看一下人数是否符合,证词是否完整,下面就是按照咱们,”牢头左手环顾一圈比划一下三人,“咱们的要求打点一下银子,接下来就报上去。”牢头用食指往上戳了戳,“都是这么回事,这还是好的,认真的,很多在牢门口转一圈了事,毕竟那地方晦气,刑房那帮半吊子读书人可是不愿意沾。”
杨旭玩弄着手里的酒杯,笑了笑,“有点意思,打点多少给我个数,我不在告诉老薛也成,银子日后我补给你,好处自然人人有份。”放下酒盅,正色对着牢头果尚武说道:“尽量不要让读书人沾晦气,你说那多晦气呀!”
三人相互而视,哈哈大笑。
每次的衙门坐班,杨旭从不迟到,每天都是按时点卯,处理手头的案情,实际能处理的攒点都已经写好章程了,杨旭就是负责读一读,看一看,然后在后面署上自己的名字,看着杨旭狗爬式的书法,薛成章一脸的灰暗,一个看上去像一个白白净净的书生写出的字像扶不起的阿斗,杨旭一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嫌弃我的字难看?”
薛成章哪敢真的表现出来,急忙辩解,“怎么会?大人字磅礴浑厚,笔画间有一股不屈的英豪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