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家的正堂上,原来的太师椅换成了倾斜的躺椅,侯荫昌眯着眼睛躺在上面,旁边家里 的婢女,不停的打着扇子吹走室内的热气,侯从杰坐在一旁静静的陪着老父亲,好在正堂四面通风,加上静水堂边的参天树木,颇得阴凉之意。
侯荫昌今年已近七十三岁,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好在自个遇到神医侥幸康复,但是毕竟年纪不饶人,七十三岁加上大病一场,身体便虚了下来,自己福禄不行,子嗣单薄,收了义子,这义子也是不错,聪明能干,把票号的生意经营得红红火火,但是自个有个心病就是侄孙子,本是当亲孙子养,但这小子对于生意一塌糊涂,把吃喝嫖赌玩出花来了,这个义子对侄孙子意见极大,怕自己这一去,侄孙子就要被碾落在地喽!
抬头看了看义子,说道:“你呀,该忙忙你的,有时间就过来看两眼,没空就算了,知道你的孝心。”
侯从杰笑着接道:“儿子看父亲那不是应当应分的,这段时间票号不忙,整好多陪陪父亲。”
“奎儿,怎么样了?怎么这些日子没见到人呢?”
“听下人们说,像是去平阳府去了,具体儿子也不知晓,这些日子不忙,也给奎儿解了套。”
侯荫昌在婢女的搀扶下,整了整身子,“看好了他,别出什么乱子?”
侯从杰上去帮忙扶着父亲,顺口接道:“去平阳府能出什么乱子,平阳知府何崇涣是咱家的门生,奎儿且平安的呢,”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父亲记得那个医病的乡宁小吏吧?”
侯荫昌楞了一下,“好似叫杨什么来着?怎么了?”
“崇涣来信说,这小子被布政使看上了,提了一个把总,信上还说,这小子有点飘飘然,竟然对平阳府一点口风没漏,导致自个被好一通斥责。”
侯荫昌呵呵笑了两声,“你别说奎儿的眼光还真不错,这小子也非池中物,崇涣的气量狭小些,之前你不是捧他嘛,这俊才不止你看的出来别人也看的出来,你捧别人也捧着,这次不是来个藩台,这藩台叫什么来着?”
“胡聘之,字萃臣,湖北人,来咱们山西两三年了,这也是个硬茬子,就这几年生生把巡抚挤到一边,整个布政使衙门俨然成了统领山西的扛把子。”
侯荫昌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家布政使给赏,咱们也不能闲着,听奎儿说有一次你还拿枪坑了这杨的小子一次,”看着侯从杰稍稍红了脸,又接口说道:“那这次庆贺他当官,让奎儿给送二三十把枪过去,万一这小子以后一飞冲天,咱们也好顺着风往上冲冲。”
“父亲高瞻远瞩,儿子马上去办!”
侯家票号全国五十余处,资本七八百万两,为了资金周转方便押运,手里的军火不亚于清朝任意一处军火库,区区二三十把,侯从杰根本没放在眼里,令这位家主惊讶的是,以前不上品级的小吏,自己打眼都瞧不上的人,突然成了实职七品官,还真有些一飞冲天的意思,这培养门生就得买定离手,把握的就是一个稳准狠,上一个何崇涣快要年近五十还只是一个知府,这个小子看来能比何崇涣的官道走的更远,侯从杰心底沉了沉,看来赌注还得压得更大些才好。
摆在杨旭眼前的难题就是粮食不够,地方不够,布匹不够,什么都不够,地方小,县里镇上可买的粮食、肉食、布匹都是小批量的,好在是夏天,自家的三十五亩地上,窑口和教堂除外,周围被窝棚全部占满了,三百多石粮食也就接近两万斤,这一千六百多口子,每人三四斤粮食,也只够三四天的供应,这年代人吃的多,主要是没有副食品,肉食油类光靠粮食糊口,杨旭一边出钱找人去平阳府城购粮,一路在乡宁和周边的粮店购粮。现在的粮价细粮每斤十二文,粗粮在五六文,所谓粗粮就是红薯、高粱一类高产的作物,吃细粮是吃不起,细粮掺和粗粮一起加上油、菜,一天的吃食就得四十两银子,发下来的两千多两军饷吃饭也只够两个月的,没有土地的安置,那些闲置的妇人老人孩子都成了累赘,土地成了现阶段最急需的物资。
有道是:人上一千,扯地连天,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人乌泱泱的几乎容不下容脚的地方,幸好旁边连着小山坡,现在上面的树木所剩无几,原本是刘老爷种的杨树几乎被杨旭的人砍光了,用来搭建房屋。看了周围刘家的土地麦子已经收割完毕,现在地上种的玉米高粱已经冒出了芽,杨旭才不管,老子七品官在这小小的村子里,管你谁家的地,马上组织流民铲出四十亩,搭建棚子,管理是个大问题,三名县衙的刀笔小吏登记人口,签卖身契,同乡同村的全部打乱,粗略的分成一百人一堆,从五十多人的家丁中抽调十六个人每人管一队,以家庭为单位,两户搭一个棚子,好在材料山坡上到处都是,刚入夜棚子就搭好了,旷野山地蚊虫肆虐,几乎到处的都是焚烧的艾草之类的熏蚊子草堆。
妇人被组织起来,把一百匹的布做成短衣短褂,好歹每人一件不需要光着。很多的妇人也有未出阁的女子,也是短衣短褂,虽然不好看,还露着胳膊小腿,如果读书人看到也得道一声粗俗,但是总比破衣烂衫露的地方少。
第二天,杨旭把壮丁集中起来,说起来这是自己签过卖身契的家丁,也是没办法,如果按照招兵的方式,那军饷就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虽说这时候军官扣发饷银很是平常,同时的缺点就是战斗力没法保证,招家丁当兵说起来是明朝时期落伍的军事组织方式,但是这个故人守故土的年代,能留住人同时保证战斗力的唯一方式,杨旭之所以保证每个壮丁都有家庭,也是拴住人心的另一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