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不奇怪!”裴居道笑了笑:“天家兄弟嘛!自然是没什么骨肉之恩,王大将军这等盖世英豪,又对自己忠心不二,这等臣子何其难得?换了沛王您坐上那个位置,恐怕看的也比其他兄弟重些,对不对呀?”
李贤怒视裴居道,裴居道也不避让,只是笑吟吟的与其对视,几分钟后李贤点了点头:“裴侍中说的是,若是我登基为帝,对王文佐也会十分喜爱的!”
“只可惜王文佐只会对陛下一人这般,换了旁人他就不会了!”裴居道叹了口气:“想必这也是陛下对他如此恩宠的原因吧!”
“什么意思?”李贤皱起了眉头:“难道你觉得我登基之后,王文佐不会臣服?”
“不是不会臣服,而是多半会起兵!”裴居道笑道:“我方才说过了,王大将军只会侍奉一人,那就是陛下!”
“可,可是皇兄也没有儿子,杨妃只生下了一个女儿,就算按照次序,皇兄之后也该轮到我呀!”李贤不解的问道:“皇兄身体有恙,以我监国,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这是我们李家内部的事情,轮得到他一个外人置喙吗?”
“呵呵?”裴居道好似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笑了起来,倒把李贤笑得不知所措,几分钟后他才停止了笑声:“若是旁人的确如此,可沛王您忘记了吗?王文佐可是曾经插手过李家的事情了,你觉得他是个外人,他未必这想!”
“曾经插手过?”李贤脸色大变:“你是说他拥立皇兄登基的事情吗?”
“不错,沛王你记得就好!”裴居道笑了笑:“旁人也许会这么想,王文佐可就未必了,不说别的,你从范阳回长安的时候可曾得到陛下的诏书?没有得到诏书你凭什么回长安?只凭这一点,他就绝不会放过您的!”
“可,可这与他何干?”李贤怒道:“我是天子亲弟,是行军大元帅,他不过是我的长史,凭什么管我?”
“凭什么?凭他手里的兵马呗!”裴居道笑道:“当初高祖皇帝怎么进得长安,太宗皇帝怎么扫平四方,王文佐就凭什么要管你。天底下只有一人他不会凭手里的兵马讲道理,那就是你的兄长,当今天子,除了令兄,天下就没有一件事情他不敢管的!”
“凭兵马?他手下才多少兵马,也敢举兵作乱!”李贤听到这里,面上已经是又红又白,又是气愤又是恐惧:“裴侍中,要如何才能平定王文佐?”
“很简单,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裴居道冷笑道:“您离开范阳时,他在哪儿?”
“听说正在和北方的靺鞨叛军交战!”
“距离范阳有多远?”
“这个就不知道了!”李贤皱了皱眉头:“这个要紧吗?”
“当然要紧!”裴居道道:“您离开范阳后,他的人肯定不敢妄做主张,首先肯定要先去禀告他,然后他再从前线赶回范阳,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就是关键,如果您能抢在他赶回范阳之前掌握关中,派出信使前往范阳,那他能抓在手里的就只有关外的兵马了,纵然有事,也不难应对。如果他先到范阳,那恐怕整个河北都会落入王文佐之手,朝廷恐怕要在晋阳、河阳、虎牢派驻重兵把守了!”
“晋阳?河阳?虎牢?”李贤被吓住了,晋阳是大唐的龙兴之地,并州的首府、帝国仅次于长安和洛阳的军政中心;河阳是洛阳的屏障,沟通山西南部、豫西南、河北的三角枢纽,虎牢是从黄河中下游进入洛阳盆地的要隘,这三处乃是大唐帝国长安——洛阳轴心整个东面的屏障。换句话说,裴居道的意思是假如丢掉范阳,李贤就要准备丢掉半个天下了。
“别人或者不至于,王大将军不一样!”裴居道道:“你记得他当初在长安时就厚待河北士子,这次出兵在河北又耽搁了特别久吧?他可是收拾了不少河北人心。说句实话,河北士民自从当初窦建德、刘黑闼之乱,就对我大唐有些不服气,这些年来也就面服心不服!这次有王文佐起兵的机会,到时候肯定热闹得很!”
“难,难道那时候王文佐就想起兵作乱了?”李贤问道。
“那倒不是!”裴居道道:“这么说吧,令兄在位,他收拾河北人心就是为了讨伐东夷,为大唐长治久安;令兄不在位,他做这些就是居心叵测,有不臣之心。同样一件事情,在位之人不同就是两回事了!”
“这么说了,倒是我的错了!”李贤听到这里,不由得苦笑道:“只要皇兄在位,那王文佐就是国之栋梁,他们两个君明臣忠。轮到我,就一切都颠倒过来了。”
“话要这么说也不错!”裴居道点了点头:“只是您走到这一步,难道还能回头吗?”
李贤摇了摇头:“还还来得及吗?”
“从长安到范阳有官道,从边疆到范阳可是没有的!”裴居道笑道:“再说东北的乱事一日未曾平定,王大将军一日就难抽出手来,所以这么算来,您的胜算还是要大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李贤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那我何时能入宫呢?”
“明日是老朽发妻的寿辰,依照惯例,小女是要驾临鄙舍来为其母祝寿,殿下觉得如何?”裴居道笑道。
“确是不错!”李贤笑道:“那一切都听侍中安排吧!”
次日深夜,太极宫门。
依照唐代的惯例,天黑之后,宫门便要四闭落锁,除非是特别的诏令,都不得开启,以达到内外隔绝,确保宫城内安全的目的。而守卫宫门的任务就由北门禁军来承担,当时统领北门禁军的就是崔弘度。
“奉皇后陛下诏令,开门!”阉人尖利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分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