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淡的斜阳照在在灰色的屋瓦上,到处都是阴森森的。特别是许多宅子现在都空起来了,人搬走了,或者饿死了。这些空房的门窗很快被人们拆掉,有的甚至整个房子都被拆掉。凡是拆下的木料砖块,多半都送到城墙上。一阵秋风吹来,张全文感到身上一阵寒意。吹得地上的干树叶刷拉拉响。因为缺柴,所有的树最近几乎被人锯完了。只有那地上的干树叶,一时还未被扫尽,在秋风中满地乱滚。
这时,在不远处的路口闪过两个人,这两个人的眼窝深陷,目光阴冷,手中提着一包东西,看到张全文,这两人调头就跑。张全文喊了两声,那两人跑的更快了。他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些是什么人,难道是盗贼?”
“有可能!”一旁的护卫首领用不那么肯定的语气答道:“这一带房屋很多都没人住了,就算有盗贼出没,也难得有人管!”
“哎!”张全义叹了口气,他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西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号哭声,他赶忙派人去问,才知道是有家昨晚死了孩子,刚刚被人把尸体抢走了,那家人前来追赶不上,才大声号哭。
“这倒是奇了,那贼人要孩子尸体作甚?”张全文话刚出口,突然觉得一阵恐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根根毛发都竖了起来:“难,难道是!”
“相公猜的不错!”护卫首领苦笑道:“多半是抢了那孩子的尸体拿去充饥的,其实这还算好的,毕竟是死人的尸体,据说城中有人截杀路人,割取其肉食用的!”
“非人哉!非人哉!”张全文憋了半天,最后只说出这样两句话来,护卫首领叹息了一声:“相公,您不知道,人有饭吃才会讲究那些道德礼义廉耻,要是没吃的,那就不是人了。现在城中老弱妇孺一天还有两碗薄粥,要是再过一段时间,连这两碗薄粥都没有了,那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张全文沉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手下说的不错,不管自己设下的法度如何严酷,但也得人活得下去才行的通,如果连饭都吃不上,人眼睁睁就要饿死了,那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能这样下去了!”张全文低声道:“必须尽快解围,不然这甘州是肯定守不住了!”
想到这里,张全文就再也没心思巡视街头了,他飞快的回到衙门,召集了属下几名守将与士绅,沉声道:“诸位,必须尽快派出使者冲出长围,把这里的情况禀告朝廷,否则这样下去,就算吐蕃人什么都不做,甘州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蕃贼的长围已经筑成,只怕不容易冲出去吧?”折冲校尉曹刚问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全文道:“官府愿意拿出三百贯赏金来!再让城中富户出三百贯如何?”
“好!”曹刚是本地大姓,他点头便代表了几家大姓:“干脆官府出四百贯,城中富户出六百贯,凑个千贯也顺口些,这种事情吝啬不得!”
“不错,确实吝啬不得!”
“这钱在下认捐百贯!”
“我也认捐百贯!”
“在下愿出两百贯!”
“那就定了!”张全文见众人都点头,松了口气:“那就立刻张榜募士,时间紧迫,耽搁不得!”
张全文张出檄文不久,便有百余人前来应募,张全文挑选了四人,咬破手指用血写好了求救文书。先将悬赏的千贯钱赐予四人,又准备酒肉替其壮行:“壮士,甘州一城万余口性命就全托付与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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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州。
“刘公,请看!”裴行俭从袖中抽出一封文书,递给刘仁轨道:“这是甘州送来的求救文书!”
“哦,甘州被围成这样,居然也能送出求救文书来,倒是难得!”此时的刘仁轨已经是满头白发,白色的眉毛连眼睛都遮挡住了大半,他接过求救文书,看到上面的文字竟然是一种奇怪的红黑色,心中顿时咯噔一响:“血书?”
“不错!”裴行俭叹了口气:“刘公,当初以甘州为饵,疲敝蕃贼的计策是裴某定下的,甘州城的现状按说也是意料之中,但信中惨状,犹不忍睹。古人说三代为将,道家所忌,诚哉斯言!”
“裴公言重了!”刘仁轨笑了笑:“你统领大军,国家西北大局系于你一肩,岂能由一己之好恶行事?此番虽然苦了甘州一地,但钦陵劳师远征,顿兵城下,这笔买卖算来还是划得来的!”
“话虽然这么说!”裴行俭苦笑道:“但――”
“没有什么可说的!”刘仁轨道:“我辈食君之禄,就得忠君之事,甘州城里苦,吐蕃兵更苦。我兵养精蓄锐,待贼之弊,必能大获全胜,解子孙后代之忧!”
“好吧!”裴行俭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那我先回书张全义,告诉他继续坚守,援兵已经调配完毕,不日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