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人是怕死的,不光是自己害怕,身边的人也害怕。
徐保官也做过人,有完整的家庭链条,有祖父祖母,父母兄弟,手足朋友,他明白那种被迫置身之外的无力感。
尽管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红尘之事,他要修仙,要回去天界,人间种种就要舍弃,生死也要看淡,可是到底,他自己也是慌的。
他慌张自己是人,这一生看起来充沛,却又觉得格外孤单,无人指引,无人点化,修仙之路茫然无措,回归之路也不知道何处是起点,哪里是终点。
他那样短暂的为人的时光,都不够走到修仙界都是个问题,能不能寻到也是问题,他那样短暂的凡人寿命,那样湮灭众生的长相和家境,他被困在人间布局最多的类别范畴中一头雾水手足无措。
他都如此慌张呢。
他的寿数可比木云乔长多了。
木云乔,活不过他如今的寿命。
但是。
这也是徐保官困惑的地方。
“为什么木云乔不慌呢。他一步走错,就有可能连带那个小姑娘和那个神使一起被凤凰之火烧死,为什么他不慌呢?”
“为什么师父您也不慌呢?这结界,只要是修仙之人,就是有进无出的,师父毫无准备就被木云乔召唤而来,为什么师父不慌呢?”
“还是......”他忽的抬头,裂开嘴,笑了起来,这一次的笑容算得上是真心诚意,“师父也好,木云乔也好,那神使也罢,他们其实都已经成竹在胸?”
不等青丘老人说些什么,徐保官忽然癫狂的大笑起来,他笑的要喘不上气,说:“哈哈哈哈哈......我见过人间种种,许多的困难,磨难,其实都是因人而异。有人一分钱逼死英雄汉,有人挥金如土觉得那些元宝银票宛如阿堵物......有的人因为吃不上一口米汤活活饿死,有的人却嫌弃今日的鱼羹不够新鲜而皱眉......”
“凤凰结界......在普通的修仙弟子眼里,在寻常精怪看来,多么恐怖的结界啊......实际上那凤凰,神鸟,神兽,不过就是和神仙眼中的一盘尚能下口的菜肴。我到底只是个小小天兵,自然比不上云府的尊贵,能力,道行,术法.......所以,在我眼里要拼尽全力去搏一搏的东西,落到了木云乔他们的眼里,不过就是个漫不经心到手的机遇。师父,是不是对你来说,通过凤凰结界飞升,太过于没有挑战性了?”
青丘老人非常安静的看着徐保官,全程都没有任何太多的情绪波动。
他回答的时候语调也是非常平缓的,也公正,符合他修炼无情道的人设:“这倒不是如此,你会觉得木云乔和我如此的淡定,定然觉得要么我们有这个本事赢过凤凰度过这一场凤凰火,要么觉得云府真人不会眼睁睁看着木云乔丧命于此。其实不至于如此。”
“我不知道木云乔留下来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奉神殿会进来,大概和你是同一个目的。要么,有个弟子能够飞升,要么,寻一些厉害的精怪回去。至于我,我很多的徒弟被带来,总不好一场凤凰火,让我青丘谷变得门庭冷落。”
徐保官用不可思议的神情瞪着青丘:“你什么意思?你,你要带走我们?”
青丘老人没反驳。
徐保官却抵抗十足:“不行!我们在此数年,风餐露宿,就为了等到涅槃这日,眼看胜负成败就在眼前,你让我们临阵逃脱么?我们不做逃兵!”
“这又不是什么人间对仗,修仙界,哪里来的什么逃兵?即便是当年的诸神时代,有人间魔物为祸的时候,修仙门派上门绞杀,也是奉行打不过就逃跑找救兵的。”
“还是说,”青丘老人一片真诚的说实话,“你依然觉得自己是人,坚持人的原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