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踹开房门冲进来的样子,想着那声略带惊乱的“蕴娘”,冯蕴心里莫名一软,苦撑的坚强和竖起的尖刺,慢慢坍塌。
她低低一哼。
“哪个女子被这样丰神俊朗的郎君盯着,还说得出话呀,你不是为难我吗?”
裴獗眼角微抽,站立片刻,一声不吭地走回来,用金钩将帐子挂起,弯腰扶住她,掌心在她后背摸了摸,察觉到一抹汗意,又拿干净的巾子来替她擦拭。
冯蕴知道他不生气了。
这辈子的裴狗,太好哄了一点。
“这是做什么?”
她软绵绵地叹气,“两句软话都听不得,耳根子这么浅,往后我不在了,你得被妇人骗成什么样子?”
裴獗低头,冷冷瞪她一眼,手指又绕过她的头发,笨拙地将那一头青丝挽起,用簪子固定好。
“生着病,就少说废话。”
冯蕴懒懒地靠上去。
“好,我不说,由你做。”
裴獗斜来一眼,拿个软枕放在她后背。
冯蕴轻笑,“我很正经的,没有邪念。”
要是不补上这一句,就真的正经了。
裴獗不理会她,“坐好。我让人传膳。”
冯蕴看他要转身,双手抱过去,将他劲腰搂住,脸贴在他的背上。
“你陪我吃。”
裴獗低头看那一截柔软的细腕,半晌才用力解开,唤来饭菜,等冯蕴细嚼慢咽地吃下半碗,皱眉说不用了,这才沉默坐下。
“为何不告诉我实情,让我来做决定?”
别扭了这么久,总算愿意交心了?
冯蕴道:“一不知鱼儿会不会上钩。二不知将军会做何选择,如何告知?”
她发烧后,小脸红润异常,双眼显得格外黑亮,如浸春水,涟漪一片,明明很严肃,却好似藏了万种深情。
“若是将军事先知情,那就是我的共犯。不是在逼将军决策吗?”
“现在又有何不同?”
“不同。”冯蕴轻声道:“我做的事情,将军一概不知,尚有机会与我划清界限。只需一纸休书,旁人便说不着你……”
“是吗?”
裴獗一动不动,看着她平静的面容。
“蕴娘挖好了坑,为夫怎能不跳?”
冯蕴眉头微微一蹙,想解释点什么,可细想一下,在她撒开大网的时候,裴獗和他们一样,能不能捕捉不一定,但确实都是猎物之一。
沉吟片刻,她声音哑涩地道:
“我没有信心去赌夫妻情深,患难与共,更不敢期待将军会自投罗网……”
裴獗冷冷看她,“我若不来,你如何脱困?”
冯蕴沉默。
她确实有赌的成分。
但她的判断是裴獗会来。
现在想来,这一招确实很险,敢这么做,她也确实很疯。
裴獗弯腰靠近,眼里锐利的光芒,落在她脸上。
“我不来,你希望来的是萧呈,还是淳于焰?”
冯蕴的身形有片刻的凝滞。
又轻笑一声,认真回视。
“只有你会来。”
裴獗面无表情。
冯蕴道:“萧呈对我有几分心思,可他不会为了我,在订立盟约的次日,就跟大晋翻脸,再将齐国拉入战争的旋涡。淳于焰老谋深算,唯图一个利字。他一早就知道瞭望台的设计,却闭口不谈,一直等到事态严重才出来做好人,左右逢源,哪个都不得罪。这样的人,又怎会为我,闯入李桑若的房里来找人?”
裴獗问:“那我是什么人?”
冯蕴双唇微抿,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轻轻抱住他。
“我的狗男人。”
裴獗黑下脸来。
人就那么靠在身前,黏黏腻腻,没长骨头似的,一贯用这招拿捏他,稍不留神就被她勾着走。
气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气恨到头,到底也舍不得。
“别缠我。”裴獗低头,“生着病呢,一会做点什么,又骂我禽兽。”
冯蕴抬眼看他,仍旧是冷冷淡淡的男人,但禽兽苏醒,是可以招惹的样子,她便无赖地偎过去,低低失笑。
“不做什么,你就不是禽兽吗?”
两人对视着,千百种情绪在彼此的眼睛里跳跃,呼吸都熨热了。
“是。”裴獗掌心抚过她汗涔涔的后背,慢慢将人搂过来,欺身过去,逼视着她。
“从今日起,裴獗便是野心勃勃的窃国之贼,无耻宵小,与禽兽何异?”
冯蕴心下微微一恻。
她从未见过裴獗这样说话。
一时间心潮起伏,说不出是愧疚还是什么,眼里含着笑,执拗地跟他对视。
“那我从此便是贼妇了。”
大雪弥漫天地,信州城白茫茫一片,好像被封印在雪白的世界里。
天色渐亮,唐少恭伫立在风雪里,风氅冻得都僵硬了,终于等来春酲馆的大门启开。
左仲捧着一个托盘走出来。
上面给晋太后的奏折和解下的官印。
他看一眼唐少恭,走近行了一礼。
“先生请回,将军已解官印,从此不是大晋之臣,不敢再受先生大礼。”
冯蕴:选择裴獗,主要是因为他好哄……
敖七:我更好哄。
淳于焰:我也好哄。
萧呈:我不用哄。
裴獗:我就没有别的长处了?
冯蕴:啊这……长处嘛……嗯……有那么一点点。
众:????长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