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身影绕过帐幔,脚步声渐渐消失。
冯莹透过轻纱望去,心窝堵得仿佛透不过气。
侍立的仆从都垂下了头。
他们假装看不到她的狼狈,冯莹却觉得羞愧难当……
窗边的木案上,摆放着几个小瓷瓶,用绒布搭着,露出一角,上面贴着“金闺客”三个字。
她问内侍,“那是什么?”
内侍看一眼,低头道:“花满夫人的脂膏。放在这里,还没来得及收拣。”
冯莹微微怔然。
大满得宠于萧呈,莫非也是因为金闺客?除了脸,身上也得用起来……
净房里熏得热气融融,洁白的纱帘落下,大满规规矩矩地走进去,将萧呈沐浴用的巾子和香胰等摆放好,这才低着头,徐徐退下。
“大满。”萧呈突然唤住她。
大满心里咯噔一下。
萧呈这么多天都没有碰她,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兴致来了,想让她侍寝。
因此,有点紧张。
“陛下……”
她低着头,很恭顺。
萧呈视线落在她的额头,嗓音低醇。
“不要自作聪明。”
大满抬头,看着他没有表情的面孔,一时不知萧呈究竟如何想的。
萧呈跟裴獗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裴獗满脸写着生人勿近,十丈外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气,萧呈却深藏不露,不见愠气,淡漠,也温雅,甚至可以称得上随和,但他带给人的距离感,是会让人自惭形秽的,就好像天生刻在骨子里的……
“仆错了。”
大满抢着道歉,摆正身份。
“明日要去信州见阿姐,仆想着她素来喜欢这些,那玳瑁生得伶俐,极是好看,就想带去给她……”
萧呈不知信了没有,朝她走过来。
二人距离近了些。
他看着大满的眼睛。
大满被他盯得心慌意乱,但在欺负冯莹和陈氏这件事情上,她十分坦然,紧张却不畏惧。
“不要试探朕的心意。”
萧呈视线微垂,带点慵懒的神态,周身清冽的气息仿佛罩着一层漫不经心的冷意。
他说:“你不是阿蕴。朕也不会在你身上找她的存在。朕纵着你,只因这是阿蕴想要的,别无其他。”
大满愣了愣,点头。
“仆明白的,从不敢妄想。”
萧呈眼窝里幽暗,示意她。
“出去吧。”
“喏。”大满慢慢地退下,又听他补充,“以后没人的时候,我允许你叫姐夫。”
大满回头看着他,似懂非懂。
萧呈缓缓道:“见到阿蕴,知道该怎么说吧?”
大满迟疑一下,“是,姐夫。”
-
从并州行营去赴宴,冯家一行人走的水路,落地码头时,滔滔江水里,可见往来船只频繁,船上满载货物,好多都是往鸣泉镇去的。
陈氏想到冯蕴买的那几百亩地,更是心如刀绞。
她看着船上带来的随礼,低低对冯敬廷道:“一会儿寻到机会,记得让十二娘把安渡的家产吐出来。”
冯敬廷昨天跟她闹了些不愉快,但他耳根子软,得知大嫂已经将纳阿伶为妾的事情放出风去,对陈氏便狠不下心来。
“此事,我不便出面,不如让大满去说?”
大满今儿从上船开始,便摆出一副帝王宠姬的模样,内侍宫人,随行十几个,锦衣华服派头十足,单独坐在一侧,不向陈氏请安,只在看到冯敬廷的时候,才给一点好脸。
陈氏说到她就气。
“你指望她?哼,我说了,她就是十二娘派来的细作,你们不信,等着看吧,有你们吃亏的时候。”
冯敬廷叹气一声,摇头。
“妇人之见。”
“你……”
陈氏待要发作,外面便有下人禀报。
“府君,船已靠岸。雍怀王妃和温将军,在码头相迎。”
陈氏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视线随着众人往外望。
这一看,心底怒火熊熊燃烧。
大满那贱婢在她面前摆谱也就罢了,码头上的冯蕴更是如此……
寂静中,江风徐徐。
一群身着铁甲手执利器的北雍军士兵,整整齐齐地伫立在码头,看上去足有上百人之众。
战马无声,香车华丽。冯蕴立在人前,脸上带着温良平和的笑,整个人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贵气和雍容。
这尊贵无双,是嫁对了男人。
陈氏心往下沉,冯莹眼睛也微微发热。
倒是大满,看到冯蕴和小满,惊喜得挥手大叫。
冯蕴:他们都觉得我嫁对了男人,却不知我所受的苦,日日煎熬,夜夜委屈……
裴獗:……哪日煎熬,哪夜委屈?
淳于焰:我听了那么多遍,确实如此,没嫁对,嫁到隔壁老淳于家,就对了。
温行溯:隔壁是姓温的。
敖七:隔壁也姓敖。
萧呈:阿蕴,回头是岸,来为夫怀里,沐浴焚香,空枕相候……
冯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