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这些琐碎事件的影响下,很多早已遗忘的事情,突然便纷至沓来。
文慧上辈子是贺传栋的小妾。
而贺传栋后来也娶了妻室。
正是姓杨的。
那么,上辈子那位倒霉的李家公子也是看龙舟淹死了,杨三娘子得了个“克夫”之命,不好再许人,这才调过头来找上曾经瞧不上的贺家。
贺洽本是宽厚之人,待贺夫人又极是恩宠,内宅里的事情,自然贺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原本重生归来,冯蕴一直在努力改变命运……
她的,以及其他人的。
很多事情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比如,文慧即将成为贺传栋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
杨氏的到来,时间还赶得这么巧,就像是宿命之轮的掰扯,要把事情引入既定的轨道似的……
冯蕴心生凉意,很是不安。
“不行。这事不能稀里糊涂的过去,我更不能当着不知情。”
裴獗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是贺家的私事。
他们没有立场去干涉。
他拍拍冯蕴的手背,提醒道:“消消气,陛下还在这里。”
“阿元又不是外人,让他看一看人心险恶也没什么不好,往后才知道避开。”
裴獗:……
一阵沉默,他慢慢道:“国事依国法,家事有家规。不该你我出面。”
冯蕴看着他道:“文慧是我的人。”
她没有娘家。
冯蕴如果不帮她撑腰,她就得生生让人压死。
裴獗静静看着她:“你要如何?”
冯蕴道:“贺家要么另外安置这个堂侄女,要么就跟长门断了这桩姻亲。胆敢背后搞小动作,偷偷摸摸把人接回府里,当少夫人看待,我是不依的。”
裴獗不说话。
一个大男人,不便说什么。
冯蕴看他眉头微拧,微微挽唇。
“大王可是觉得杨三娘子可怜?旧爱求到门前,也该出于道义接济?”
裴獗眼一睁。
这跟他什么关系?
冯蕴冷冷的:“男人最爱以道义为名,掩藏内心的龌龊。说到底,还不是想齐人之福,旧爱新欢都想要。”
与其说是在骂贺家,不如说是她突生的感慨。
裴獗眼看火烧到身上,直叹无妄之灾。
虽然他也认为贺家会这么处理,但与己无关的事,他不想操心。插不上话,他嘶的一声,低眉垂目,捂住胸口。
冯蕴侧过脸去,抓住他的手,按到肩膀上。
“大王,你伤在这里。”
元尚乙方才一直沉默,突然抬起眼,盯着冯蕴,“娘子不想这个杨三娘子投靠刺史府,对不对?”
好乖的孩子。
不问对错,只问她是不是想……
冯蕴点头应是,“他们毁婚在前,现在在别人大婚前来投靠,很没有道理,不要脸皮。”
裴獗眼皮微微一颤。
“不要脸皮”这种话,不合适在皇帝面前说,还是这么小的皇帝。
但冯蕴待元尚乙,就没有外道之心,从不避讳。
元尚乙也习以为常,点一下头。
“不要脸皮。”
裴獗眉头皱得能夹死个苍蝇。
这不,皇帝转头就学到了。
元尚乙也蹙着小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
半晌,马车刚刚驶过街口,他突地眼睛一亮。
“那我可不可以下一道圣旨,让贺刺史不许收留此人?”
裴獗:……
冯蕴也愣住了。
转眼,她轻轻笑了起来。
“这么做,只怕对陛下的名声有碍。”
元尚乙摇摇头。
“我只要娘子高兴。”
裴獗眼皮一跳。
这……
小小的一个昏君啊。
冯蕴却笑得合不拢嘴。
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维护一个人,除了这么小的孩子,还能有谁?
她将冰盆里镇着的果子拿一个出来,又用绢子擦擦元尚乙的小手,塞给他吃。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还用不着阿元出手。杀鸡焉能用牛刀?阿元的力气,是要花到大事上的。”
元尚乙年岁小,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好的。没有想到会得到娘子的夸赞,小脸儿红扑扑的,显得有些欢喜。
裴獗看着这一大一小,目光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蕴回到长门,下车就叫葛广。
“把文慧叫到书房,我有话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