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你把继母给打了?”
冯蕴闻声停下脚步,低低笑叹一声。
“夫人也听说了?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其实,在责罚陈夫人之前,她仔细思量了许久。在打与不打之间,反复权衡,最终才下了“打”的决定,那内心的纠结,全然不是脸上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
不打的理由有很多。
世俗伦常,人言可畏……
还有横在中间的温行溯,都让她有过短暂的犹豫。
但打的原因只需要两个——
一是渠儿。
上辈子她们母子的遭遇,罪魁祸首是萧呈,是冯莹,更是冯莹背后的陈夫人。
他们三者之间,有一个链条——陈夫人出主意,冯莹吹耳边风,萧呈做她们的靠山。
尤其借由一桩小事将渠儿软禁昭德宫,是完完全全陈夫人出的主意。
二是因为她的阿母。
虽然阿母死的时候她年纪小,可冯敬廷和陈氏勾搭成奸,导致阿母积郁痛苦,冯蕴仍有印象……
另外就是阿母的惨死,很难说没有陈夫人在冯敬廷和冯家人背后指手画脚……
毕竟她和冯敬尧的私交,也一向很好。
重生归来,冯蕴只当自己捡回一段寿元,已不在意那些世俗流言,对冯家更无半分亲情可言。
她犹豫的只是打完陈氏,对她和长门有没有影响,会不会让大兄难做,至于别的,就没有想过。
“夫人认为,我不当如此?”
涂夫人当然不知道她上辈子的事,就这辈子的恶行来说,她认为冯蕴不该这么做。
“倒也不是不该打,只是打她,于阿蕴而言,顶多只能出一口气,却会留下不少把柄,让人口吐恶言,不值得。”
冯蕴笑了起来,“无非说我心狠手辣,不顾伦常。无妨,即使我不这么做,也会有人说。打了,我自己痛快了。”
涂夫人略一沉吟,“阿蕴对继母的怨恨为何如此之深?不惜付出名声的代价?”
这两天,冯蕴已然听了太多这样的论调。她从不解释什么,但对涂夫人,她突然想说。
“夫人就当这一顿打,我是替我过世的阿母打得吧。”
涂夫人微微一愕。
涂堡主只得一妻,涂夫人没有经历过夫郎变心,自己跟小妾争风吃醋的事情,但活了半辈子,看过的,听过的不会少。
她叹息一声,“这么说来,也正该如此。替母报仇,天经地义,无须管她是什么人。”
冯蕴轻笑一声,“夫人开明。”
涂夫人低头,看着她雪白的小手,忍不住便拉了过来,亲昵地道:
“听老丛说,阿蕴所学,都是受了母亲的教导。阿蕴的母亲,曾带五千书卷当嫁妆,不知此事可真?”
冯蕴看到她眼里闪烁的好奇,微微一笑。
“夫人要是不嫌弃,我们书斋一观。”
涂夫人大喜过望,“那我便厚着脸皮,一睹为快了?”
二人相视一眼,如忘年之交,相携并肩前往书斋。
涂夫人在涂家坞堡,被丈夫宠着,被属下爱戴,但她可不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花瓶。
她十分好学,坞堡里很多东西超前的设计,都出自于她。
很多事情,涂伯善在前面,涂夫人在后面,旁人只道涂堡主厉害,却不知涂夫人才是不露圭角的奇女子。
相比而言,涂伯善更像一个粗人。
而冯蕴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她长期与涂家坞堡和丛文田的往来,以及前世今生在涂家坞堡小住的经历。
她猜到涂夫人会对自己的书斋感兴趣,盛情相请,但没有想到,涂夫人只在书斋里待了一刻钟不到,那张白皙的脸便渐渐泛红,越来越红,肉眼可见的亢奋……
冯蕴犹疑:“夫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