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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家父张益德

“是……是,将……将军。阿父阿母都不见了,只剩下我和阿姊阿妹,将军能帮吾等找到阿父阿母么?”张绍尽量表现出一个八岁孩童的反应。

“哈,这孺子竟让乃公帮着找父母呢,真好笑。”小胡子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对一旁持矛的曹兵如是说。

“那可记得,汝等原籍……也就是住在何处?”

张绍随口胡编了个名字:“我家住在小河里。”

“哪个县?”

“不知道。”

“什么!?”

“将军,我真不知,只记得里外有株大桑树……”张绍又开始干嚎了。

小胡子被这傻孩子气到了,但这回答却又无比合理,是八岁小孩该有的模样。

他目光投向刘如玉姊妹,瘦巴巴的十一岁少女,曹军是没有兴趣的,眼看她们也开始低头哭,而天就要黑了,小胡子更加不耐烦。

徐老夫人恰到好处地按照剧本向前半步,补充道:“将军,是邓县南乡小河里,老妇与之同里为邻,路上见其无父无母实在可怜,还背了这孩子一程,此为将军所见……”

“确实如此。”小胡子什长想起来了,听几人口音也没什么问题,遂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滚了,丞相不需要浪费粮食的老弱稚幼。

张绍心中畅然舒展,刘如玉暗暗捏紧的小拳头松开了,徐老夫人也暗道庆幸,不料就在这时,只听小胡子什长忽然喝道:

“且慢!”

张绍停下脚步,握住断矛杆的手掌布满汗珠,他心想:莫非是刘如玉暴露了?

不料小胡子什长却径直走到他面前,不发一言盯着张绍,随后猛地伸手捏住他的嘴巴!

“你这孺子,唇舌真是了得,且让我看看,牙齿是否也利!”

这一瞧,小胡子就嘿嘿冷笑起来:“好!好一口白牙!方才你说话时,乃公就觉得有异,却说不上来何处不对,原来在这!”

他掐着张绍的脸颊,逼他露出牙齿,展示给手下们看:“汝等记住,普通人家,终日食糙米,嚼藿叶,亦不注重洁净,岂能养出这一口好牙?必是天天吃精米的富贵之家无疑!还小河里?竟敢欺瞒乃公,找死!”

说完将张绍猛地一推,令他跌倒在地,而曹兵的矛戟,也纷纷对准了刘如玉姊妹、徐老夫人。

张绍摸着生疼的脸,好家伙,百密一疏,原来破绽在这等着他呢!事到如今,只能恨这张绍打小不向隔壁袁术叔叔看齐,多饮点蜜汁了。

“我从小喝山泉水,所以牙才白。”

张绍猛地抬头强辩,尖着嗓子嚷嚷道:“难道在曹丞相治下的大汉朝,连牙齿好也是罪过吗?”

张绍行事忽然变得乖张,与方才截然不同,因为他心中还有个“b计划”,准备万一暴露身份时使用,此刻就是在故意吸引众人注意。

果然,除却难民们伸头往这边看,其他地头里的曹兵也纷纷投以目光。

“还嘴硬,看来是想吃点苦头!”小胡子什长大怒,捏着马鞭向前,准备狠狠揍张绍一顿……

刘如玉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拦在张绍面前,徐老夫人又上前一步护住二人。

就在此时,有人喝止了这场闹剧。

“第五弘,出了何事?”

却是那位国字脸的无须屯长,他原本脱了兜胄在一棵树下就坐休息,等待甄别结束。此刻听到张绍的大喊大叫,便起身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眉顺目、皂隶打扮的随从。

“夏侯屯长。”

名叫“第五弘”的小胡子收起张狂气焰,低声下气地向他禀报,说明方才情状,又指着张绍等人,认为十分可疑:“说不定就是刘备贼子部将家眷!”

夏侯屯长颔首,回头对那皂隶打扮的男子道:“刘孟,伱来投降时,自称是刘备府中下人,还认识其文武家眷,且来辨一辨这数人。”

原来还有“汉奸”指认这一出啊……张绍闻言心中暗叹,哎,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唯!”皂隶刘孟点头哈腰,小步上前来,而曹兵们则点亮了蒿枝火把给他照明。

刘孟方才就觉得刘如玉姊妹十分眼熟,等再凑近点细看,顿时面露狂喜,眼中泛光,仿佛面前是数不尽的金钱赏赐……

他指向刘如玉,声音微颤:“屯长,这……这正是刘备二女啊!”

“当真?”第五弘亦大喜过望,搓着手笑得合不拢嘴,却也不忘回头朝夏侯屯长作揖:“恭贺屯长,立此大功!”

“老虏二贱女而已,算什么大功?”夏侯屯长虽这样说,却也掩不住上翘的嘴角。

一众曹军喜不胜收之际,刘如玉只绝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眸子里满是决绝,出言斥责那皂隶:“刘孟,我家可曾负你?”

此言清脆,掷地有声,刘孟心虚地后退了一步,但很快,他就缓过神来,复又往前两步,点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徐老夫人道:“此乃刘备谋主,徐庶之母!”

“大善!”夏侯屯长终于大笑起来,徐元直,这人可是丞相点过名的,在他看来,分量更胜刘备二女。

那剩下的这个小孺子呢?

刘孟继续指认:“屯长,此乃张……”

“哈哈哈哈哈!”

张绍忽而狂笑不止,众人纷纷看向他,这孩子不会是吓傻了吧?

第五弘喝道:“小竖子,你笑什么?”

张绍让刘如玉将自己扶起来,挺直腰杆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装了,不错,我正是左将军帐下虎将,张益德之子!张绍!”

张飞!?听到这名字后,曹兵们竟然脸色微变,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可听说了,长坂一战后,刘军大败,刘备带残部向东逃窜,而虎豹骑数曲紧随其后。追至长坂东三十里一条河流时,却见桥上竟有一位身形高猛的骑士立马横矛,倒竖虎须,圆睁环眼,对他们大喝道:“我乃张益德!谁敢来决死!”

如是大吼三声,音震两岸!

尽管张飞身边只有区区二十骑,但曹军虎豹骑上千人,竟为之所慑。他们早就听闻这位刘备麾下熊虎之将的凶名,据战场上幸存的老兵说,从徐州到谯县,从汝南到博望,十余年来,曹军与其交战,少有三合之敌,大多数骑将一照面就被张飞捅死了。

真万人敌也!

虎豹骑们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无人愿意先上桥送死,就这样踌躇良久,眼睁睁地看着张飞从容烧毁桥梁,哈哈大笑扬长而走……

众所周知,曹操喜欢招降猛将,这孺子若真是张飞的儿子,分量也不低啊,丞相的购赏恐怕还得涨。第五弘脸上又多了几分开心,飞快计算自己能升几级,看来许都城外那块好地也可以考虑考虑了。

然而身为最大功臣,夏侯屯长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先前的笑容已凝固在脸上,望向张绍的眼神颇为复杂。

眼看围过来看热闹的曹兵越来越多,张绍又道:“不但如此!我还有另一重身份,请诸位静听。”

夏侯屯长顿时急了,伸出手来,准备下令堵上张绍的嘴,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可已经来不及了。

张绍拄着断矛杆,拿出张飞据水断桥的气势,用尽吃奶的力气自爆道:

“我还是夏侯妙才将军之……外(甥)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