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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水太凉

“噢?”听说和刘备有关,曹操顿时坐直了身子,接过来细细查看,旋即露出了笑,望向还有些拘谨的徐庶道:“元直有心了。”

但曹操旋即又抛出疑问:“不过若如卿言,刘备奔至江津与关云长汇合,二人合部众仅有两军,才六七千人……当真如此之少?我怎听闻他在荆州数年间大募兵卒?就算在长坂大破,不是还分了部分给云长么?”

“号称而已。”徐庶故意将刘备残存的兵力往少了写,足足砍掉了半个军,就是想让曹操放松警惕,更加轻敌,他腹中早有应对之言:

“刘表对玄德虽名信任,实则戒备,只予一县之地,牢牢把控军粮,故玄德在新野时卒众不过两军,欲募兵而无粮秣,此乃荆州文武人尽皆知之事,丞相可询问蒯异度。”

“后来刘表病重,不得不倚仗玄德,调他南守樊城,军粮稍足。这才能多募外籍游户自实,以益兵众,如此方得两军新卒,但征发后训练不过两月,未经战阵……分予关羽走水路的,便是此辈。”

“而玄德自将两军老卒走陆路,不想竟被丞相大破于长坂,与百姓自相践踏,死者二千,俘者千余,其余大多逃散,玄德收拢的溃卒不过数百人,与关羽汇合后,便得此数。”

曹操复问:“元直的意思是,刘玄德麾下老卒已尽?”

徐庶道:“然也,否则玄德也不会绝望之下,竟欲去投苍梧吴巨啊。”

徐庶也不怕被拆穿,因为曹军俘虏的刘军士兵,确实以从军三年以上的老卒居多,只是这群人对刘备依然十分忠心,败后陆续往汉津汇合,合计两千余,加上关羽的两军,尚有近万人。

“妙哉!”曹操善用兵,很清楚什么人才是军队中坚。

早年,曹操靠的是曹氏、夏侯两家亲戚,以及在故乡谯沛募集的兵员,还有少数丹阳兵。这些人随他讨董卓战败后剩下的部分,成了久经沙场的老卒,加上袁绍匀给的新兵,曹操才在东郡兖州打出了第一块地盘。

到了后来,他军中主力换成了鲍信留下的泰山兵和招降的青州兵,虽然这些黄巾余孽最初纪律涣散,但经过十余年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成了百战老卒,在各部充当基层将吏,所以曹军才能不断扩充却战斗力不减。

刘备那边也一样,这些年全凭从冀青徐豫一路带过来的老兵们拼杀,才能屡扑屡起,既然现在他手下旧部大损,那刘玄德,就真的不足为惧了。

想到这,曹操又忽然感觉到一丝无趣,如此孱弱的刘备,确实已不配当他的对手了。

曹操遂又问徐庶:“据你所言,那司马德操弟子诸葛亮,长坂败后仍在追随刘备,为其谋主,不知此人智略,较元直如何啊?”

徐庶心中暗道:“以我与孔明相比,真譬犹驽马并麒麟、寒鸦配鸾凤也。孔明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为主公驱驰死节之志,胜徐庶何止十倍!”

但他却只摇头,故意贬低道:“诸葛孔明虽年轻而有小慧,在荆州号为伏龙,常自比管仲、乐毅,但福与他相处后观之,言过其实也。”

徐庶朝曹操拱手:“更何况,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识其主而事之,是无智也,徐福以为诸葛孔明不足为虑。”

曹操也这么觉得,又看向第二张纸,却见上头写满了随刘备南下的冠族姓名。

录这份名单时,徐庶是思量过的,随刘备南下的士人都有哪些,其实已是公开的秘密,曹操幕府中有杜袭、繁钦等对荆州极其熟悉的幕僚,多花点时间去查也能知晓。

更何况铁了心追随刘备走的,多是南阳冠族,宗族早就在过去二十年大乱中支离破碎,曹操想报复也不容易。

如今提前写出来,虽然不会改变什么,但终归是出卖了他们,放在过去,恪守原则的儒士徐庶绝不会做此等事!他那会是个什么都舍不得、放不下的人,士族之心也想替刘备收着,逃难百姓也想替刘备带上……

经历长坂惨败后,徐庶才终于明白,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什么都无法改变!倒不如顺水推舟,好博取曹操更多信任。

“南阳新野阴氏、湖阳樊氏、安众宗氏、宛县卓氏……”

果然,曹操看后不由冷笑:“好个刘玄德,分明出身贩履之家,望之似士伍老革,却能如此得仕宦之家喜爱,与在徐州时一样啊。四姓小侯,从之者竟有其二。”

原来这里面的阴、樊两家,都是汉室外戚,阴家出过阴丽华等两位皇后,而樊家作为光武帝刘秀的母族,也有县侯者四人,乡侯一人,世出二千石,还培养出一位大儒,家传《公羊严氏春秋》,门生遍天下。

两家被列为“四姓小侯”,一度贵不可言,虽然桓灵之后他们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但毕竟是国朝旧勋,举族从逆,算是比较严重的事件了,让曹操这汉相很没面子。

还有这安众宗氏也不得了,一门仕宦,至卿相者三十四人,中兴以来荆州无与比者。

曹操当然知道这些南阳士族为何舍弃自己追随刘备,嗨,还不是十年前他三次征讨张绣时,曹兵在南阳地区杀掠太重的缘故,都是过去的事了。从那时起,南阳冠族的庄园田宅基本就被毁光了,他们中不少人只能离乡避乱,而等刘备驻扎新野,让邻近地区得到数年安稳,一众冠族在汉南混的也不好,遂纷纷归乡,依附于刘备。

再往下瞧,还有什么襄阳袭氏兄弟、沔南庞林,都是比较陌生的姓名,曹操也不一一细看了,只令辛毗将此收起来:“彼辈皆世为冠族,却不珍惜家中庄园土地,舍弃祖宗爵禄坟冢,而宁随叛逆而去,何其愚悖!”

“佐治,你立刻摘抄一份送往襄阳,叫留守的娄子伯按照这名录,禁锢其子弟,再一一籍没其家财物赀奴仆,以充军资!”

曹操一向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与他合作的豪强士族可以得到发展,忤逆的则要狠狠打击,当年他在攻下河北后,便是如此做派。

徐庶知道,这娄圭娄子伯,乃是荆州南阳人,也是曹操旧识。早年曾依附刘表,后来投靠了曹操,此番南征也随军而来,被留在襄阳暂任守职。此人对南阳、襄阳士族知根知底,是否会逢迎曹操之意,大肆打击?

徐庶却不忧反喜,荆州冠族,哪家不是一堆姻亲故旧?早就盘根错节,一损俱损了。娄圭最好将阵仗搞大点,拔根带泥,让还在观望的荆州士族人人自危。更何况,有部分与刘备有暗中往来,但因曹军南下突然未来得及随刘备而去的潜在盟友,徐庶可是一个没提,这些家族目前只能暂时蛰伏,观察形势。他日若曹操败了,徐庶有信心将他们煽动起来共同反曹。

当然,说来说去,这一切的前提还是曹操当真会输,否则这些小算计,统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