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章陵县白水乡,正是汉光武皇帝的家乡,刘秀称帝后,不忘发祥之基,经常回章陵,修祖坟,置酒会见故人父老。后来朝廷有过一次立庙之争,最后刘秀决定听儒生们的话,在雒阳奉祀前汉诸帝,以表示自己继承汉统大宗。而刘秀父亲到高祖父的“四亲庙”,就只能移到章陵来祭祀。
自此以后,后汉诸帝就更有理由回老家了,刘秀跑了五次,明、章、和也各有一次章陵之祭。往后的短命小皇帝们就没机会归乡祭祖喽,汉天子的章陵大祭渐渐懈怠,往往只令大臣甚至是地方郡守代扫。
到了灵帝末年,天下大乱,章陵县隶属的南阳郡颇为动荡,祭祀遂彻底废弛,甚至被乱兵涌入破坏。
刘表虽非出自光武一脉,但怎么说也是大汉远支宗亲,在接纳刘备帮自己看守北大门后,新野以南稍安,遂稍稍修缮了章陵园庙。还将章陵、随等县从南阳划出,建立章陵郡,曹操接收荆北投降后,拜“颍川四士”中排列第一的赵俨继任章陵太守。
曹操恍然:“子绪之意是,我当速祀章陵园庙。”
“然也!”杜袭道:“刘表、刘备等辈,自以为宗室,却包藏奸心,常伙同袁绍,竟将丞相的‘奉天子以令不臣’,说成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愚夫多信之。”
此言一出,曹操嘿然不答,徐庶则在心里嘀咕:“难道不是么?曹操虽得奉主之名,实有无君之心,讬名汉相,其实汉贼也。”
杜袭却完全不这么认为:“如今丞相克定南方,以汉相名义,派章陵太守赵伯然(赵俨)代丞相复祭园庙,足以杜绝此说。令荆州思汉之人,不再犹豫踌躇,也使被刘备蒙蔽的冠族士人,恍然北归。”
“大善,便依子绪之策行事,足破刘备诈言。”曹操点头,让繁钦草拟自己的命令,发往章陵令赵俨照办。
不得不说,杜袭这建议正中曹操下怀。其实以曹操的本性,他根本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自己,那些私心相评也好,妄相忖度也罢,都如轻风拂面,不伤巨木分毫。但另一方面,曹操也时常对此说耿耿于怀,生怕信的人多了以后,微风会变成骤然狂风,动摇他曹家立足的根基。
眼看开了个好头,曹操对杜袭的下一计颇为期待:“那子绪的第二策,肯定是‘投殷之后于宋’,而今之微子,恐怕只有刘琮了。”
杜袭拱手:“丞相明慧!正如臣先前所言,荆州的冠族与百官,曾受过刘表殊遇厚恩,如今刘景升虽死,故吏仍遍于八郡,多欲报于其子。”
“而丞相虽收刘琮荆州牧之印,却未及时给予新的爵禄,主忧臣辱啊,若不快些封赏刘琮,以安定这些人的心,恐怕彼辈会满腹愤慨,将忠诚移到江夏刘琦这‘武庚’处去了。最终又会落到刘备手中,在荆州生出一二隐患来。”
曹操早已视刘琦为无物,但刘备这家伙却不得不打起点精神来对付。武力上他已是战而必胜,但这一次,曹操偏要在士心向背上也让刘备一败涂地。
于是曹操纳谏道:“既然这‘微子’已肉袒面缚降于我军门,那我复其位如故又何妨呢?”
“文烈。”曹操唤来一位有资格登堂的年轻军官,对他下令道:“你速去中军,将刘琮带来!”
……
“原来吾等在江陵期间,也能和曹丞相一起,入住这大房子啊。”
此时此刻,张绍正与食官属的车队一起,站在南郡太守府容车马出入的侧门外,等待依次入驻。
张绍心中十分欢喜:“如此甚好,至少不用终日赶路了。”虽然能坐车,但这年头路况实在太差,几百里下来,他的小身子骨都快颠散了。
张绍又打量太守府宅院,却见粉墙朱户,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又有几株大树高出墙头,只是黄叶子已掉得只剩一半,毕竟他们来江陵路上这几天,已经进入冬十月了。
“居住条件,应该也比沿途的小邑、亭舍好多了。”张绍已在琢磨想办法给自己洗个热水澡的事了。
他鼓动环登与自己一起去央求汤吏,多匀点热水,但环登今日却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只支吾地嗯嗯了两声。
可还不等入院,却见侍曹掾疾走过来,对王垕叮嘱道:“食官属,丞相今夜要去蔡郡守家别院赴宴,汝带几个人跟去,定要盯好蔡府庖厨,切记,切记啊。”
曹操多疑,在吃喝上信不过外人,只有相府的亲信才可靠。王垕应诺,侍曹掾又忙不迭地往后跑去,让衣冠属、席榻属也跟去蔡府,为曹丞相通宵找乐子做准备。
哦,还有医官属也免不了得去,万一曹丞相正开心时又发头风,多耽误事啊!
等进了内宅后,里面果然十分宽敞,宅分数进,每一进都有月门隔开。除了可供主人睡觉的寝堂,宴宾的厅堂外,还也专门供下人住的地方,完全能容纳他们。
食官属自然占据庖厨和水井附近的屋子,王垕让众人先别忙着将酒器食器等家伙搬进庖厨,因为少顷后可能就要随丞相前往蔡府。
但庖厨仓库是得检查一番的,王垕带人进去一看,却见稻、黍、粟、麦粉一应俱全,梁上挂着腌制的猪腿、风干的野鸡。
王垕还有了意外的收获,摸着梁上垂吊下来的物什道:“南方居然也有胡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