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姜湖没有把这些说出来。
话,点到为止。
他和苏秋夜之间也不过就是四五日师徒关系,哪怕是拜师了,也只是有一个道德约束而已,没有多深的私人交集和情感,因此现在就直接知无不言掏心窝子的话,未免可能引起师父的反感和怀疑。
莫非你这小妖还想挑拨离间?
交浅言深,本就是人人相处之大忌。
当然,若非姜湖一直在观察着苏秋夜的脸色,试探她的底线,确定暂时是安全的,也不会断断续续的说这么多。
苏秋夜一时默然。
闻弦歌而知雅意,这弟子话里有话,她是品味到了。
不过如今的蜀山,已是这般模样,单纯想要凭借一抹剑光就做出改变,谈何容易?
她打量着姜湖,姜湖这已经施施然起身烧水煮茶。
看着姜湖行云流水的动作,苏秋夜的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出一个喜欢做饭的身影,想吃他的辣椒炒肉、烤羊腿,还有······糖葫芦——这个是街上买的。
唇角不由自主的翘起,若春风拂面,冬雪消融。
但茶壶在火焰中发出“叮咚”响声,又把苏秋夜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等等,弟子在认真的为你分析宗门局势,结果你这个当师父的在想男人?
苏秋夜立刻换上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好在姜湖背对着她,并未察觉到师父的失态,而苏秋夜压制住心中的旖旎心思,淡淡说道:
“真不愧是妖族少主,初来乍到就能洞若观火。”
姜湖的手抖了一下,脱口而出: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苏秋夜:······
你这反应过头了吧?
若之前还只是九成怀疑,那么现在就是十分确定了。
姜湖则转过身,含笑为苏秋夜奉上一杯清茶,对于方才的失态,他也只是和这冰山女剑仙开个玩笑罢了。
毕竟此事相处日久,他本来就已经做好了被察觉的准备,否则一世金丹、一世化形,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何至于一言失态?
“师父认为是那就是吧,不过徒儿期望此言不出浣纱峰。”
“你在威胁为师?”秀眉微蹙,苏秋夜不满的问道。
这不是在告诫她不要大嘴巴?
把她苏秋夜当什么人了?
“徒儿不敢。”姜湖不卑不亢的回答,拱手行礼之后,恭敬的站在原处,一副聆听师父教导的意思。
“你这妖族少主,倒是心思深沉。”苏秋夜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姜湖:这听着不像是夸奖。
不过的确啊,不像有的妖族少主,只知道要抱抱。
想到林沫在怀里拱啊拱的可爱模样,姜湖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苏秋夜正盯着他,怔了怔,这个笑容不对劲,莫非是想到了什么人?
其在狐妖族中还有心上人不成?
不过狐妖一族遭此大难,逃出生天的就只剩下姜湖了,若是想到了心上人,应该是担忧挂怀才是,哪里还笑得出来?
苏秋夜心怀疑虑,但是也只能先按捺住:
“汝所言虽然在理,但是宗门有今日,非一朝一夕之故,因此想要有所改变,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汝初来乍到,我浣纱峰上下又素来与人没有交际,因此还是少说多做为好。”
知道师父是担心自己身份本来就敏感,胡乱说话更会引火上身,所以特此叮嘱,姜湖当即再一次拱手,目光之中更多了几分感动:
“徒儿流落在外,无家可归,既是寄人篱下,自然应当谨言慎行,多谢师父提点,定不会因言获罪。”
苏秋夜看他说的诚恳,心中也是微动。
寄人篱下么······
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
“汝原家破人亡,为无根漂萍,但如今,既然已拜入我浣纱峰宗门之内,得祖师见证,本座又传授以功法剑术,则怎么能称为‘寄人篱下’?
汝但凡有事,便也是浣纱峰之事;而为师也期望这浣纱峰若有事,也是汝之事。”
姜湖难得听到女剑仙如此温和的言语,这一次不是虚与委蛇,而是心中真的有所触动,当即直接拜倒在地:
“徒儿或已无家人父母,而人族常言‘天地君师亲’,师父之尊仍在亲人之上。
师父以诚心待我,如父如兄,则徒儿定然潜心修行、侍奉师父、振兴门楣。”
少年的话中,已经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孺慕之意,甚至声音颤抖之间,几欲悲声而出。
苏秋夜下意识的以为他是装模作样,但是转念一想,这等景象自己也并非没有经历过,外表再坚强的人,猝然遭此大难,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无非是城府深沉,死死地按在心里罢了,只不过一旦有人稍加勾动,便是滔滔洪水决堤而来。
她长叹一声,事已至此自然也不可能安坐如泰山,起身虚扶:
“起来吧,既入我门下,只要不为奸为恶,为师定然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姜湖低声应诺。
看着他坐回到位置上,苏秋夜缓步走在堂上:
“汝且安坐,为师将所知的新秀大比之事告知于汝。
新秀大比,既然是冲着坠了我浣纱峰的名声来的——”
说到这里,苏秋夜戛然而止,毕竟这样说又像是在强迫自己的弟子必须要在新秀大比之中取得成绩,尤其是在不能使用妖法的情况下。
他也只是一个刚入筑基的弟子而已,并且还不知道一直催动功法对敌是否有后顾之忧。
苏秋夜的犹豫,自然落在姜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