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时近午夜,宫城附近安静下来,油灯上加了罩子,光正却依然烦躁不堪。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无法入眠,千头万绪在脑海中踊跃翻腾。
“为什么偏偏在心累的时候,脑子最是转得快?”光正无奈地叹息一声,索性坐了起来。
窗外月光皎洁,光正取来外套披上,走了出去。
宫城里太过沉寂,只会让人心情沉闷郁结,他便继续向外走去。
外头的广场上,烟火气就浓稠得多了,烤肉的味道和酒醺盘桓着,混杂着吆五喝六的叫声与笑声。
光正走向广场上搭着的棚子,店小二殷勤地招呼着,拿出了菜单。
“这未免也太贵了。”光正嘟囔道。
“嗐——这有什么。”旁边一个大兵快活地说道,“人生苦短,享受享受得啦!”
光正一看,敞篷下坐着的顾客,几乎全是入城的武魂殿军兵士,不少人更是缺胳膊少腿,还打着吊带。
“他们不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一个吊着手臂的兵说道,“不知道哪天,命都没了,还在乎这几个钱。”
他接着说道:“至于我们——嘿,反正刚领了笔钱,也就先享享福——”
见光正有些迷惑的样子,他拿起拄在桌边的拐杖,向店外指点着:“看那儿——就是领钱的地儿。你要是受了重伤,残疾了,就可以从那领一笔钱,开张证明,然后回家。人可多啦!”
“可是……”光正顿了顿说道,“上头不是号称‘兵不血刃’什么的吗?”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军团长的话你也……”有个大兵借着酒意说道,舌头有些捋不直。
旁边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沉稳士兵压低声音道:“小心点!看那家伙的衣服和说话,恐怕不是咱们的人。”
那大兵听了,也想压低声音,可是酒喝多了,控制不了自己,还是有些响:“什么?难道是天斗的奸细……”
老兵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你先闭嘴——我是说,那或许是个军官、魂师什么的。可不是像咱们这样的一线兵。”
“啊——哦。”大兵听了一激灵,打了个酒嗝,又斜睨着光正,没有继续说话。
光正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话,但佯装着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道:“军团长怎么了?”
老兵说道:“军团长是我们可敬的老首长。”见光正没有什么反应,他接着说道:“不过,苦活脏活总归是咱们干,死伤的也是咱们。”
不待光正说话,小二恰好把一盘烤肉、蔬菜沙拉和一杯冰镇利口酒送到桌前。
“谢谢。”光正说道,开始吃起夜宵。
“也就是说,”他一边咀嚼着并不怎么美味的烤肉,一边说道,“他们在天上打斗,只是他们打他们的?”
“那是胡说!”老兵高声说道,“若不是打赢了唐三这杀千刀的,咱们也打不到这儿。”
旁边一个士兵低沉而激动地喊道:“唐三那家伙!我哥哥当年就在嘉陵关叫他们杀了。”
“他那时候还想欺负我们少主,是不是?”老兵大声说,“呸!妄想!我早就说过,他肯定得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敬少主!敬光正阁下!”又一个伤兵高声说道。
“敬两位阁下!”店里响起一片喊声,杯子在桌上叮叮当当。
“没有了军团长的话,”老兵这时候似乎也已经把光正当作自己人,“说实话,我们也一样打仗。”
“他还得靠咱们呢。”旁边的伤兵自豪的说,“他是个魂师,打的仗还没我多呢。”
“没有两位阁下,那我们可真是没办法了,”老兵说道,“当初,老教皇死的时候,我们差点就要投降了,是不是?”
“什么投降!”有个伤兵生气地说,“懦夫才投降呢。我宁可叫他们给我胸膛来刺一枪!”
“是吗?如果是叫你中那老毒蛇的毒呢?”他旁边的战友故意说道。
“老毒蛇,呸!”伤兵梗着脖子,话虽强硬,却有些犹疑了,“我才不怕他。”
又一个战友不依不饶:“得了!你也就是退伍了,所以是什么也不怕了。”
“总之,”老兵打断了这场争论,“如果不是两位阁下,我们是赢不了了——都是唐三的天下咯!还好有两位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