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侯在京中的小院门扉虚掩,似乎随时备着来访的客。
杨臻有心,把吃得过饱不愿动弹的猫送进了院子,果然也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秦大夫来得晚了。”穆淳笑。
杨臻拎着猫颈子把它搁到桌上说:“它太能吃。”
“连日奔波,秦大夫还吃得消么?”穆淳问。
“吃不消就对不起我的大夫名头了。”杨臻答。
穆淳看着他说:“良医千方难自救,秦大夫也要好好珍惜自己。”
杨臻乐了:“你认定我有病,我再说什么都是狡辩。”
穆淳无言以对,只能以笑应之,抚着花猫安静了片刻后说:“武林盟主之事你怎么看?”
“当热闹看呗。”杨臻语气轻佻。
穆淳追问:“你真要置身事外吗?”
“不然,我还能干什么?”杨臻像是在跟他饶舌,“你刚刚还说让我好好珍惜自己呢。”
“如此也好。”穆淳垂首,“既然已经选好了人,只消顺水推过去就是了,你不去也省得再伤到你。”
杨臻没在意他的关怀,既然把话说到了这里,他倒不妨直接问一句:“殿下打算怎么处置单以谋和许重昌?”
“这是扈侯爷和峨眉崆峒的事。”穆淳说。
“那丐帮呢?”杨臻问。
穆淳移开了目光说:“你想知道什么?”
“这三派近几年来的苦难,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吧?”杨臻再直白不过地问。只是他这一问,让勾佩、花千树等旁观的人听着甚是惊惶。什么样胆子的人能说得出这么不知轻重又无礼的话?
穆淳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没错。”
“这是你们上头的意思?”杨臻意外于他的坦诚。
“是。”穆淳皱眉,“江湖不是法外之地,他们的繁荣必须在控制之下,所以需要给他们换血。”
花千树眼神有些慌乱,这等事是可以直接如此这般说出来的吗?
杨臻心口堵得慌,深吸一口气道:“殿下才智超世,怎么不懂心悦诚服之道呢?”
“顽民被德而不感,朝廷需要的是钱津达那样的人。”穆淳说着,对上了杨臻那张面色极差的脸,一时间又有些后悔刚才过于坦白。
什么叫话不投机,此刻才是正滋味。就因为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一句顽民被德不感,施行远死了,参象真人死了,裴小棠也死了,还有那些被牵连误伤的人,这么多人的命都不够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稍微顾忌一点……
“言官监军,武将治学,一群不了解江湖的人却想要控制江湖,真是荒天下之大谬。”杨臻压着桌面说。
穆淳脸色难得凝重,抬手按着杨臻的手臂说:“京畿要地,这样的话出了这里不能再说了。”
杨臻笑出了声:“你敢做还怕我说么?既然知道人言可畏,为何还要枉顾人命?”
花千树总算忍不住凑上来拉住了他,小声提醒道:“你冷静点儿,怎么能跟世子这么讲话呢?”
穆淳呼气:“我知道,我的行事方式你不喜欢,事已至此,我会让扈坚良和钱津达多照应峨眉崆峒和丐帮一些的。你已经为他们做了很多,我不会让你的辛苦付诸东流。”
是,事已至此,为了峨眉、崆峒和丐帮着想,真相也绝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从前的辛苦就白费了,日后的安宁也不可能有了。杨臻切齿嗤笑之时只觉怔忡隐动,这等荒唐的事实在让他接受无能。他扒拉开穆淳的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这副样子吓的周围几人纷纷追身过来搀扶他,却都被他一抡胳膊斥退。他冲着穆淳的门面一指,凛目道:“你说得对。”把话撂下,他扭头就走,骇得诸人神慑,唯有嵬名岘及时追了出去。
“世子……”勾佩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穆淳敛神一瞀,才发现花千树还没走。花千树躬身道:“殿下就这么告诉杨臻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