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不知道,不过我琢磨着,要是因为伤杨将军的事,那我爹他们接到命令应该会是格杀勿论吧?京城里温氏余孽的传闻你没听说吗?陛下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吧。”潘峤难得动动脑子想着鞭辟入里。
闻南曜尽量平和:“你看得倒明白。”
“反正呢,若佟这回是栽了,作几辈子孽才能倒这样的霉呐,现在谁都袒护不了他,可他竟然会因为杨将军说了他几句就直接给了杨将军一剑,这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啊……”潘峤沉迷地析解了半日,总等不到闻南曜认真回应一句,“你不会是在想帮他吧?”
闻南曜抬眼之际已经尽量收敛自己的烦躁与愠火,但还是漏出了不少怵人的眼神砸到了潘峤。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欲盖弥彰的否认,潘峤就先怕了他道:“你别这样啊,我也是为你好嘛!你倒是只管想,可闻太师他们怎么办?”潘峤硬着头皮拍了拍他的背说:“想开点吧,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
潘峤跑开去追潘显道的轿子,闻南曜才吐出了长久憋着的一口浊气。他没有追上闻训古一同回家,家里的人,他的母亲、妻子、小弟见到他只会与他共享愁苦与烦恼,他实在不想面对。在他再熟悉不过的京城之中,他奇罕地有了一种无处可去的感觉。他恍惚地游荡了半日,在西街小宅外遇见了领着侍僮回家的方廷和。看到方廷和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神魂有靠,确实了,如今能与他推心置腹说几句话的唯有方廷和了。
温凉寻到杨臻之时,他正在城边的一家小店里吃面。一壶陈酒一碗清汤面,温凉在他对面坐下时,酒与面都已下了一半多。
“你果然还没走。”温凉环臂看着他笑道。
杨臻毫无反应,安静踏实地继续吃面喝酒。
“是我小看你了,你倒真做得出来。不过姓杨的那家伙何德何能值得你这么做?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竟值得你宁可自我牺牲?”温凉继续说。讥笑,鄙夷,冷嘲热讽,总之是温凉所能表达出来的最不屑最戏谑的情绪。他把风凉话说尽,眼看杨臻清掉碗中剩汤杯中残酒,只等着杨臻回他几句话之时,杨臻却搁下一粒小碎银之后直接起身走人。
温凉一把抄住他的胳膊弯与他道:“你现在能指望的就只有我了,既然家徽在你身上,你我何不连手……”
“滚蛋。”杨臻说。
温凉瞧他这副不肯正眼的样子,并未生气,乖乖撒手任他离去。年轻人有情绪,闹一闹便罢了,温凉倒也不急于逼他太紧。
单兵前行,在外城里过了两条街。时值正午,街上寂寥空荡,杨臻在街中站定,不知之处站出来的那人便是曾随圣驾照临兖州的蒙面禁卫。
“果然是你。”蒙面禁卫从杨臻背后一步步踏近,“你还敢出现在京中?”
杨臻转身面向他,眼下他不想说话,既然遇上了,倒是不介意动手泄泄火。
“兖州之时你救平右将军之心绝非做戏,而今又狠得下心重伤平右将军。防卫将军府的禁卫军无一折损,若不是吃斋念佛,那便是你需要那些眼耳口为你所用。”蒙面禁卫说。杨臻不回话,他只当这是默认。“陛下有旨,全境巡捕,你得跟本官走。”
“我的麻烦你们解决不了,恕难从命。”杨臻扭头要走。说这么些废话,磨磨唧唧不动手,杨臻大可小激他一下。
果然,蒙面禁卫踏地起力,冲上来掏爪便要锢人。杨臻长久未曾活动筋骨,他真是赶上了。杨臻侧身之间单手扣住蒙面禁卫的小臂,劲道稳固难以挣脱,蒙面禁卫引出左刀划出一道新月轨迹。只是方位所限,冲向杨臻的一端是刀把,而杨臻对他追击的回应也仅是掐着他的小臂往前一带,用他的前臂接住了他杵过来的刀把。这么一来自己手上有多大劲,蒙面禁卫顺势切实体会了一番。
杨臻把手一撒,蒙面禁卫随劲向前踏了几步,愤而回头,此人不仅拒捕不从还成心戏耍他,当真是欠收拾。
双刀一并,以细索牵引着向不服教化之人平切飞旋而去,迫使他飞身后翻躲避。令蒙面禁卫颇为诧异的是杨臻后翻的方向是他这个执刀人的后方,他紧觉叫回双刀追身钳制杨臻,杨臻却单手按在了他左肩之上倒撑着被他连带着周转了半圈。禁卫分开双刀,以单刀飞花,奔着上方去砍削按在他肩上的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