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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离合无常

久别以来的第一面是在取挫骨钉之时。

林半夏用尽浑身解数都无法消除取钉的痛。第一根挫骨钉被卸下来时,他们甚至能隐约听到钮钉剌骨的声音。

犹如亡者诈尸一般,杨臻猛地一挺突然睁开了眼睛,疯嚎着竭力挣扎,可又因挫骨钉的缘故几乎无法指挥四肢,最后只能是像犯了痫症一样抽搐。

林半夏早就嘱咐宿离、徐枢和邓子高按好杨臻,否则不仅会挫骨还无法尽快接上筋腱,稍有不慎便会终身抱憾。

周从燕心疼得难以自已,她攲在床头把杨臻的脑袋抱在怀里,温柔地抚着他的额头轻声安抚道:“似寒,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连着几声轻柔之后,杨臻当真安稳了不少,尽管仍疼得哆嗦,但他却能咬碎牙硬忍着尽量老实。

一屋子人看在眼里,纷纷心疼得落泪,杨臻这副样子,人事不省稀里糊涂间还能勉强自己给他们一个方便……

林半夏推开门时,门外叠了几层的人一股脑拥了上来。林半夏抬了抬血淋淋的手示意他们止声,赶着众人往院里去,后头跟出来的宿离三人把门带上,不言而一地留给屋里的人一片安宁。

“放心吧。”林半夏灌了一口鸿踏雪备好的茶水说,“一切顺利。”她指了指徐枢手中装着挫骨钉的盒子。

连舟渡坐着木轮椅,咬牙切齿间便捏碎了轮子的扶手。焦左戎焦心不忘替连舟渡周全,紧着向徐枢道歉。

“无妨,都是赶工做出来的东西,本来也不堪用。”徐枢并不心疼那几架木轮椅。

“钱津达那狗东西死没死?”连舟渡问。

焦左戎答没有。院里的事基本都是他处理,钱津达被鸿踏雪拖回来的时候基本已经咽了气,但锁在笼子里缓了半天竟然又见了点好转。“我仔细看过,他伤得很重,但却没有性命之忧。”他看向林半夏以期回应,林半夏也懂他,道:“得了,待会儿我去瞧瞧。”

“还瞧什么瞧,我去把他的头拧下来!”连舟渡转着轱辘就要去找钱津达算账。

邓子高上前两步勾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回来说:“未见得是他命大,我看有可能是十三留了一线。”

“啊?”连舟渡无法想通。

“等林医仙看过再说吧。”邓子高说。

直到屋中只剩他们二人之时,周从燕才哭了出来。只不过因为知道门外还有人守着,所以并不敢哭出声。

自从她当了巫奚教主之后,山呼海啸一夜间倾泻而来,实在沉重难捱。细细想来,这一遭她似乎与杨臻并未分开多久,但方才相视之时却觉得似乎攀渡了千山万水一般。

十几日不见,杨臻到底经历了什么不用林半夏诊断她便能看得清楚。外面那些人,当时忍得住、忍不住的如今都哭了个遍,即便林半夏已经拼尽浑身解数、已经保证杨臻肯定能醒过来,但由于所有人都能多少想象到那些痛苦,所以谁都难免涕泗一场。何况,连林半夏都不能确定杨臻到底何时才能醒过来。

怏怏悒悒到第二日清早,林半夏才敲开了周从燕的门。初晨照面,林半夏只觉周从燕似乎比从前更加晶莹了。她身后的鸿踏雪探出小脑袋来盯着周从燕的脸欲言又止了许久,最后把话全都咽了下去。

周从燕神情寻常看似无事,可那双水泡似的眼却在楚楚可怜地告诉他们昨日的她到底如何熬过。

林半夏例常来给杨臻换药续诊,临了之时才道:“钱津达的事,我得问问你的看法。”

“怎么了?”周从燕问。她自昨日便守在这里寸步不离,并不知晓外面到底是何情况。

“你昨日的安排都已妥善完成,只是那钱津达……”林半夏看得见周从燕眼中的刀光剑影,她又何尝不恨呢,“贪多不得走火入魔,如今成了一副活死人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