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臻乏力地抬了抬眼。尤不谖的目光盖在他身上久久不散,令他甚烦。尤不谖被杨臻扫了一眼,就好似被一把冰刀正中眉心楔入脑仁一般,顿时凛寒彻骨,被吓得收回了目光。
“外头冷,赶紧进屋!”连舟渡清开前路,同方尔玉把杨臻搬上楼。
被落在堂下后,尤不谖才注意到自己大女儿的模样。她突然感到了一股十分无力的颓败,几乎压得她跪下去。百里启等人陆陆续续从外头回来,不一会便都聚到了楼上。尤不谖愁容满面地望着楼上热闹房间的门,死寂了许久。两个女孩跃跃欲试,也想往楼上去,尤不谖伸手把女儿拉回来示意她们不要出声。她想得明白,眼下只有逃走才是上策。林半夏他们好糊弄,但杨臻却难对付,她虽然知道杨臻肯定不会把她们怎样,但不逃恐怕她真的会一无所有。
她揽着两个女孩小心环顾四下,平日里看管她的人如今都在楼上相聚,此刻正是机会。三人拘束着动作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屋檐上突然倒吊着垂下来大半个人。
“要去哪儿呀?”鸿踏雪咧着嘴在她们面前摇来摇去。
三人被吓得不行,尤不谖尤为惊慌:“你……”
“乖乖回去吧,我要是喊一声把脾气不好的人找来可就糟了。”鸿踏雪松脚落下来,拍掉蹭到身上的尘土与薄雪,朝她们打了个里边请的手势。
林半夏行动麻利来去迅速,诊断完后又火速把药煎好递到了杨臻面前:“师父说你怕苦,之前没得选,这回可以了。”
“多谢师姐。”杨臻捧着硕大的药碗呵气取暖,林半夏在一旁看得颇为难过。她心里清楚,她说药不苦只是不那么苦罢了,可她看杨臻喝药的样子像是在喝水,甚至是喝酒。此生已经够艰苦,她看在眼里,也想多付予杨臻一些怜悯,只是此刻看来,杨臻自己似乎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此次进城只有连舟渡和方尔玉陪着他,连秋清明都是把他们送到城外便直接返程归乡。林半夏仍是纳罕,林年爱舍得让杨臻再来荆州已是不可思议,秋清明竟然也这样。对此,连舟渡也只有一句不忿:“谁知道他是怎么跟师父他们说的。”
“十三现在情况如何?”百里启在旁边越听越不安心,照林半夏言语里的意思说,杨臻的伤痛根本就是林年爱和秋清明都不许他出门的程度。
林半夏盯着杨臻的脸看了半天,呼气道:“时日尚早,仍需静养。”
“那何时才能站起来?”宿离距杨臻最近,一双手早已在杨臻的膝骨上捂了许久。
林半夏没说话,她心里没底,何况宿离只问何时能站起来,却尚未想到站起来之后可能无法如正常人般行走。
“坐着歇会儿也好。”杨臻说。
一句话令屋中众人心疼不已。
林半夏接过空碗说:“尤不谖在外头,你……”
她这么一说,屋里的人们才想起来,叶悛、百里启等人纷纷往外跑,他们都聚在这里,谁看着尤不谖呢?
“我不想见她。”杨臻说,“晾着吧。”
屋里剩下的人纷纷愣住。
焦左戎问:“小师叔,那个女人这么多天什么有用的都没说,您不亲自问问她吗?”
“过两天穆琏就该到了,让他先。”杨臻说,“你们也无须整日守着我,有七师兄和小方在就够了,其他人有什么忙什么便是。”
“连我也是?”林半夏问。
杨臻看她:“师姐看住了尤不谖就是看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