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马人在一座院子门前停了下来,谭思源突然对高远说道:“我有点紧张啊。”
高远咧嘴一笑,说道:“就是个普通拜访,放轻松就行。”
谭思源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跟即将奔赴刑场的革命战士一般推开门走下车。
看得高远又是一阵好笑。
高远走上前,摁响了门铃。
片刻,一位妇人把门打开,笑容满面地问道:“是高远吧?呀,这位姑娘真漂亮,快请进,进屋里说话。”
高远也笑着问好:“张姨您好,我是高远,这是我女朋友谭思源,冒昧来访,给您添麻烦了。”
谭思源也边走边说道:“张姨好。”
妇人是柳齐的老伴儿张云慧。
听了两人的话,张云慧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了,她说道:“你们俩啊,太见外了,到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高远说好,走进客厅。
柳齐正对着棋谱自娱自乐,见高远两人走进来,呵呵笑着说道:“路上堵车了吧?这两年随着经济发展进程的加快,市民们手里都不差钱了,家庭轿车成了刚需,一到上下班的点儿路上就跟个大工地似的,堵得水泄不通。”
这话高远没法接,他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也没堵多久,经十东这边还是挺好走的。”
柳齐对这个小狐狸的心思一眼看透,他要是顺着自己的话说,不等于是给南都交警上眼药么,这孩子啊,谨慎的有点过头儿了。
端详着谭思源,柳齐笑道:“小远,不介绍一下吗?”
没等高远做介绍,谭思源主动笑道:“柳叔叔您好,我是高远的女朋友谭思源。”
柳齐愣了片刻后问道:“总政的谭副主任是……”
谭思源笑道:“那是我爸。”
一拍大腿,柳齐笑道:“天作之合!”
高远和谭思源对视一笑。
把带来的两瓶红酒放在桌面上,高远说道:“听我爸说,柳叔叔喜欢喝红酒,初次登门,他嘱咐我,一定要给您带两瓶来。”
柳齐哈哈大笑,把红酒拿起来一瓶看着,说道:“惭愧惭愧,我这点儿爱好高兄还念念不忘呢,哟,还是勃恳第酒庄的红颜容,这酒不便宜吧?”
高远睁着眼说瞎话:“我哪儿知道价格啊,这两瓶酒是前些日子我三姨去梧桐县看我时带过去的,我这也就是送个顺手人情,带给您尝尝,柳叔您可别介意啊。”
柳齐畅快大笑,点着高远说道:“你小子啊……得了,既然是小嫂子给你的,你又给我带过来了,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回头跟你爸说,等年底回京,我请他和三十年陈的茅台,他好那一口儿。”
高远连忙答应下来。
柳齐说道:“你俩坐啊,别站着了。”
隔着一个棋盘,高远坐下来。
谭思源则说道:“我去厨房帮张阿姨忙活忙活。”
说完就出门奔厨房而去。
柳齐点点头,笑道:“小远,你找了个懂事的女朋友啊。”
高远嘿嘿笑道:“思源其实还挺有个性的,就是在您跟前不敢放肆罢了。”
“政治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品质一准儿差不了。”柳齐说完,立刻就把这个话题岔过去,问高远道:“会下棋吗?”
高远苦笑道:“围棋一点都不会,象棋还成。”
柳齐惊讶了一下,说道:“按理说不该啊,据我所知,高老可是个围棋高手,你爸围棋下的也不差,怎么就没把你培养出来呢?”
高远说道:“这话怎么说呢?其实是我犯懒,再加上打小数学成绩就很一般,懒得计算,而围棋对计算能力的要求太苛刻了,我就不愿意学。”
柳齐闻言哈哈大笑,把两盒云子拿出来,将黑子递给高远,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象棋水平一般,肯定下不过你,那咱俩就下五子棋吧,权当个娱乐了。”
高远也咧嘴笑了,把云子接过来说声好。
一老一小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柳齐琢磨着高远的落子点,捻着一颗白子思考一番,在两颗黑子斜上方补了一道,随意地问道:“来省城有事儿?”
高远毫不犹豫地在两个黑子下面又摁下了一颗黑子,然后说道:“柳叔,我求您来了。”
柳齐抬起眼皮,意味深长看着高远,说道:“哦?你这意思是专门奔着我来的啊,说说看,遇到什么难题了?”
高远把自己做的规划详细向柳齐汇报了一遍。
“打造以生物制药为龙头企业的工业园区,这个思路倒是很新颖。不过把工业园区纳入到市管行列中去,是不是有些冒进了?”到了柳齐这个高度,在没弄清楚高远的真实想法时,他是不会轻易表态的。
这不是说他不关照高远,而是高度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同。
柳齐的想法是,你小子得跟我把话说明白了,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帮你,要不然我稀里糊涂帮你把这事儿办了,即便我是常务副省长,江陵毕竟是个地级市,你让江陵市那帮领导们怎么看我?
以权压人吗?
基层的同志们对我会有很大意见的。
听话听音的本事高远学会了不少,听了柳齐的问话,他满脸苦涩地说道:“柳叔叔,我不瞒您,最近这段时间,我工作压力其实挺大的,又不想陷入到领导们之间的争权夺利中去,所以只能采取这种手段来排除干扰了。
基层的情况您应该了解,同志们想要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一致的观点非常困难。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吧,制约梧桐县发展的根本原因在于,主要领导都是土生土长的干部,长期在一地任职,难免会受前任领导执政观念的影响,以至于上任后就迫不及待的抓权、揽权。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了县里的经济发展刚出现点好苗头的时候再次陷入到停滞期。
细琢磨琢磨,这简直是个恶性循环,让我们这些真心实意想做点实事的干部放不开手脚,被迫去跟主要领导进行斗争。
柳叔,这也是我来向您求援的主要原因,梧桐县的老百姓们太苦了,如果我不能掌握权力的话,老百姓们这种苦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那么,组织上把我派到梧桐县去任职,意义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