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轻声嗤笑,藝如尘调整了下姿势,因为受伤加消耗魂力,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琉璃仙境。
茝兰将游走于床上之人的柔和粉光收回,确定那毒已经控制好后,向着旁边等候的屈世途微微颔首,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原本想问人要不要喝杯茶的屈世途将话咽下,不解的看着少女靠在门上的身影,尔后抬手摸了摸鼻尖。
怎么感觉,这小姑娘憋着一股气呢。
侧身靠在门框上的茝兰自然知道自己情绪有些外露了,但她没有收敛的念头,甚至是有意这么做,毕竟……
茝兰抬眼,看向不远处因为打斗而被削去了半边的房屋,微风中还能闻到些许阴冷的血腥气,眼中的笑意愈发淡薄:身体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慕少艾和蔺无双来到时,看到的就是望着远处出神,神情稍显冷淡的粉衣少女,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便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结果。
“小姑娘,是解毒的过程出什么意外了吗?”慕少艾出声问道。
茝兰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我已经将那毒素控制好了,除了不能轻易下床走动,暂无其他生命危险,药师可以进去打个招呼。”
“人醒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茝兰掰了掰手指头,接着笑道:“药师和道长回来的时间倒是挺早的,看来是个不怎么棘手的病症。”
“哎呀呀~恰恰相反呐。”回想起那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慕少艾的笑容中都添了几分苦涩:“那是个棘手到老人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着手的病症。”
“这么严重吗?”茝兰面露担忧。
慕少艾注意到了这点,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之处,刚要开口,一直沉默不语的蔺无双淡淡道:“进去详谈吧。”
坐着聊天自然比站着聊天舒服,两人都没什么意见。
进到屋里,素还真就如茝兰说的那样醒来了,还披了件月纹勾边绣着莲花的外袍,雪白的长发用了根同样刻着莲花的玉簪简单束起,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苍白,不过精神不错,能稍稍坐起身来,靠在枕头上和进来的三人颔首致意。
慕少艾简单回了下礼,然后拿着黄竹烟管径直走过去,素还真从善如流地将手伸出,方便对方把脉。
“哎呀呀~将毒都很好的控制住了啊,让小姑娘上来帮忙,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感受着在一股柔和力量保护下渐趋平稳的脉象,慕少艾雪白的长眉扬起,毫不吝啬的称赞道:“虽然和医术无关,但小姑娘你对人体的穴位和筋脉都很了解啊,不打算当个大夫试试吗?”
茝兰轻轻摇头:“我倒是想和药师学习,只是……时间不够了。”
“哦?”慕少艾闻言,不自觉想起那古怪的脉象,于是问道:“老人家我之前听孤独缺说小姑娘你在救残林之主的时候,遭遇过天雷,可是身体……”
茝兰依旧是摇头:“这只是很小一部分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我离家太久了,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不然在家守着的那两个孩子该担心了。”
家?
乍然从茝兰口中听到这个词,在场的几人都不禁怔愣了下,不过也没有太在意,毕竟涉及到对方的私事,总不能追问人家一个小姑娘家住哪、离苦境远不远、能不能去做客吧?
于是屈世途十分自觉的去泡茶了,而刚刚醒过来的素还真,则问起了北辰元凰身上那三大神器的下落,慕少艾没有参与,回答的自然是蔺无双。
“[不解之护]被风少侠拿走。而在北辰元凰殒命时,身体突然爆发出浓烈毒气,愁落暗尘不慎中毒,去而复返的风少侠得知此事,便只身一人进入毒气之中,取出[撼穹之能]交与凌沧水,作为交换解毒之法的筹码,剩下的[锐感之缨],应该是被曾为翳流之人天来眼或是芙蓉骨拿走了。”
“风少侠?”素还真稍稍有些讶异,不过他自己便是日常吃便当又吐便当的主,闻言却是松了口气:“死而复生定是十分艰难,不过听蔺无双前辈话中所描述的情形,想必前辈应是无事的。”
“无事?”慕少艾想起那牙酸的一幕,头疼的摇了摇头:“哎呀呀~可惜你只能在床上躺着,若是如今变成了两个的风大夫碰到喜欢玩分身术的你,肯定有许多的共同语言。”
“两个?!”
却是茝兰先震惊开口,面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担忧,随即低声呢喃:“怎么会是两个,难道……”
原本慕少艾见茝兰并不意外[风愁别]出现一事,还以为这事是对方早有预料的,甚至还猜测[风愁别]是不是装失忆,为了混淆视听还弄了个性格与自己相仿的分身出来,不过在看到茝兰面露担忧的时候,这个猜测估计并不成立。
“姑娘,你怎么了?难道两个风大夫的出现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吗?”素还真见茝兰面色渐渐苍白起来,语气柔和的询问道。
“我……”茝兰张口欲言,随后还是摇了摇头,神情无奈:“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有点复杂,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愁别真正的身份是当初的玄宗道子少白。”
素还真点头:“翠山行前辈上次曾说过,前辈意外坠崖,生死不明。”
“是的,而我曾在小秋宇之前就见过愁别,那时的他奄奄一息,碰巧撞到了一抹即将消失的残魂,也许是本能的求生,两抹不相容的魂魄,强行……”
茝兰说到这便停了下来,而剩下的内容对在场年龄是个秘密的三人而言,很容易就能推测出来。
蔺无双想起之前风愁别体质上的异样,恍然叹道:“原来这便是风少侠患有离魂之症,又畏惧阳光的原因,正邪不相容……吾冒昧问一下,那抹残魂之前的身份,是何人?”
“一个可怜到,被人性逼着自戕的孩子。”茝兰并未明说,只是垂下眼帘,语调透着浓浓的哀伤,让人不自觉在脑海中勾勒出,那极其悲凉的一幕。
“所以,前辈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一体双魂的特殊体质,而如今因为意外身亡,导致双魂分开,而一旦分开的时间长了……”素还真顿了顿,还是将最坏的结果说了出来:“双方都会魂消魄散。”
茝兰闻言,不禁讶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叹道:“两人都是好孩子,我不想任何人出事,只是担心……那孩子会渐渐恢复记忆。”
众人沉默,气氛顿时有些凝滞,能逼着人动手自戕的记忆,自然不是什么美好的。
“不知不觉都快到傍晚了,刚醒来肯定饿了,我去煮点粥。”茝兰适时的转移了话题,然后走出房间,和正好端着茶过来的屈世途笑了笑,礼貌问道:“请问,厨房在哪儿?”
“哦,那边,不过周围我布置了几个机关,记得要注意一些。”
“好的,谢谢。”
茝兰福身谢过,然后向着屈世途说的方向走去,嘴角微微勾起。
看来自己编故事的能力和演技都有提升啊,不过还是剧情人物的想象力比较丰富啊,在性格差这点上给了个很好的解释,接下来就要想个能够自圆其说的身世了,唔……要不找殇问点素材?
想到这,脚步都欢快了些。
而屋内的几人自然不知道茝兰的想法,消化了下有些突然的信息量,慕少艾坐在床边,正打算按照脉象开出解毒的方子,脑海中却忽然一片空白,完全回忆不起来方才的脉象。
慕少艾皱了下眉,再次将手指搭在素还真的手腕,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脉象所显现出来的症状,只是一旦要想出解毒的方子,那些信息就会瞬间消失,连回想都做不到,就像被擦得一干二净一样。
慕少艾突然联想到了什么,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试探性的刺入其中一个穴位,结果还没碰到,银针就从中间断成了两截,掉落在地上。
“药师,怎么了?”见慕少艾难得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也注意到了银针的异常,素还真不禁出声询问道。
一旁的屈世途则想到了另一方面:“都说大夫一旦皱眉头,病人就要找坟头,该不会是素小子没救了吧?!”
“救是有救的,只是……”慕少艾抿了口水烟,烟雾弥漫中,嘴角露出一抹带着些许嘲讽的笑容:“和老人家我无关啊。”
天命如此……吗?
夜晚,蔺无双在客房中打坐休息,眉心隐有月牙印记浮现,意识随即沉入未知的虚无之中。
浮浮沉沉间,蔺无双看到了那抹手持玉如意、孤高皎洁的道影因吞服假丹药,在阎魔旱魃手下染血战败,出言挑拨阎魔旱魃和狂龙一声笑的关系后,毫不犹豫自盖天灵的场景。
“峨眉!”
想要上前接住,却只能看着其仰天倒下,染血的青铜面具掉落在地上,被泥土包裹。
接着又看到自己因狂龙一声笑与练峨眉的血缘关系一时心软,被狂龙一声笑趁机将逆鳞剑尖刺入心口,搅碎心脉,在临死前让赤云染将白玥交到苍手中,随后渐渐失去生机……
倏尔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旧在琉璃仙境的客房内打坐,额上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仿佛在提醒自己,自己还活着,没有死在狂龙一声笑的暗算下,练峨眉也只是根基受损,没有自盖天灵。
他们,都还活着。
而让他们活下来的人。
是风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