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陆见深将四根箭矢递给裴希。
宋玄在坐下与魏凌、江既明互敬一杯,《鹿鸣》的吟唱声传了出来,绕着庙宇上下不绝。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
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
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
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宋玄席地而坐,双手拱抱,专心观战。显然,裴希不是陆见深的对手。几轮下来,裴希已然大醉。
于是。他让伍彦和章宝上前将喝酒的裴希扶下来。
裴希已醉,陆见深走到宋玄面前。
“宋兄,可愿上前与我一战?”
宋玄站了起来,接过箭矢,作请。
他看了看离自身差不多两米的铁壶,执箭抬手试了试。
底下坐着的人放下酒盏看向他,连喝醉酒的裴希也微微睁开眼皮。
陆见深快而精准的一箭,随着“咚”的一声,应声落入壶中。
宋玄使上劲,箭矢脱手。
就在众人的目光中,箭矢散落壶边。
魏凌连忙倒了一盏酒,陆见深拿过递给宋玄,宋玄一饮而尽。
再一次,箭矢擦壁而过。
江既明将满满一杯酒递给陆见深,宋玄从陆见深手中接过酒杯,满饮一大白。
……
“宋兄,你却是醉了。”同是烂醉的裴希上前,将抱着铁壶的宋玄拉了回来。
宋玄眼神氤氲,侧卧台阶上,抬手持盏。
众人只听,他喃喃沉吟道。
“喜君午际来,凉雨正纷泊。
呼童扫南轩,壶席谨量度。
轩前红薇开,蒙下鸣泉落。”
就在众人听得起劲时,宋玄的酒盏脱手落在地上,将众人惊醒。
众人齐齐看向他,却见宋玄曲起一只手撑起头,双眼迷离地打量着散落庙中的铁壶与箭矢。
“必争如五射,有礼异六博。
求全怯垂成,倒置畏反跃。
虽无百骁巧,且有一笑乐。
交飞觥酒满,强进盘飧薄。
苟非兴趣同,珍肴徒绮错。”
听他吟罢,江既明持盏的手顿住,不觉反复吟道:“苟非兴趣同,珍肴徒绮错。”
他旁边的魏凌则思忖着,他看向醉卧一旁的宋玄,感叹道:“宋兄抱诚守真,果然如传闻般爽朗多才。”
而大醉的裴希已命章宝拿来笔墨,细细将宋玄醉酒后所作的诗记了下来。
然则,他亦是大醉,只得强行撑着醉意,执笔不稳,墨汁滴落,字迹歪歪扭扭。
不过,仔细地看,倒是能看得真切。
写完之后,他将纸张放在一旁晾着。
“裴兄,可否借我一观?”江既明只记得宋玄所吟诗中的最后一句,不由地走到裴希旁边借阅。
裴希抬手示意,便睡了过去。
江既明拿起纸张转火堆旁,魏凌、陆见深也凑了过来。
火光跳跃见,字字句句跃然眼底。
“虽无百骁巧,且有一笑乐。”
陆见深反复揣摩这一句诗,忽然眼神一亮,拍腿大笑,“宋兄虽不善投壶,但胜在性情爽朗,见深佩服。”
说罢,他看了一眼台阶上枕臂侧卧的宋玄。
江既明呼童子拿来笔墨纸砚,随即将裴希记下的诗往左边放,自己再将纸张放右边,然后沾墨下笔,细细誊抄起来。
他的字写得极好,以行楷下笔,笔道流畅,潇洒多姿,起承转合,顺势而就。
然,当他搁笔时,反复用手抚上那一句“轩前红薇开,蒙下鸣泉落。”
江既明连连抚掌朗笑,“此处意境甚妙,令人不由地想到,雨中水轩处,有几簇红薇悄然冒雨绽放,花蕊中承载着粒粒明珠。侧耳一听,流泉从花前溅落,惊起了雨幕。”
江既明看向宋玄,在他脑海里,宋玄不是在荒庙中侧卧,而是置身于烟雨迷蒙的亭台水榭之中。身前有红薇绽放,身后流泉鸣乐。
曲水流觞间,《鹿鸣》声乐起,众友投壶为乐,一人已饮酒醉。醉将投壶诗吟罢,虽无投壶技,却有一笑心。
……
庙内除了裴希和宋玄醉卧,其余三人仍在推杯换盏。
那张记着宋玄醉吟诗的纸,在火光中闪烁,字字句句格外清晰。
伍彦连忙拿过晾干的外衣裹在宋玄身上,庙外雨声淅淅沥沥,有渐少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