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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味道

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把情怀和文化当做一种不得不跟众喧嚣的情绪罢了。

街上的粽子大都是机器加工过的,我不爱吃。我怀念的,却永远是奶奶亲手包的粽子。

粽子们包好后,成群结队地进了大水锅里。煮粽子也是费时的,奶奶却总是那么一个有耐心的人,煮红薯耐心等候的是她,煮粽子耐心等候的依然是她。

她端坐在炉火旁,静静等待着,守护着这份节日情怀,而这情怀,是给予我快乐的根源,也是我与奶奶共度节日的深刻印记。

大概两个钟左右,粽子大部分熟了,但奶奶要把它们上下交换位置,以便全部熟透。接着又是一个钟左右的等待。

奶奶说,粽子煮得越久越浓香。

功夫不负有心人,从包粽子到煮熟粽子过程漫长。终于修成正果。

奶奶煮东西总是习惯性让我先尝,问我咸淡。

我嘴馋地吃着煮熟的第一个粽子,告诉奶奶,粽子已经熟透了,很香,很好吃,很到位。

奶奶乐呵呵地笑了,把粽子一个个夹进菜篮子里。

看到我掉落的一点粽粒,她捡起来放进嘴里,这宝贵的成果,她爱着,一点一滴。

奶奶包的粽子,是我读小学时学堂里的午饭,也是我玩耍后饥馋的美味。

可是随着成长,我开始慢慢疏远和淡忘了奶奶包的粽子,一是奶奶年迈了,不想让她这样受累,二是我习惯了吃城市里的美食,粽子于我,似乎可有可无了。

奶奶病弱缠身,节日再来时,她几次说了不打算包粽子,可能我吃不到了。但她又不甘心,节日到来那天,她依然忍着病痛要给我包粽子。

尽管我用一句句“不包了,吃了上火,我不喜欢吃”回绝她。

她似乎很失望,她没有什么可以给我带来快乐了,就连她给我的儿时最爱的粽子,我也已经不再喜欢了。

她仍要弓着八九十度的弯背,费力地哮喘着,手脚颤颤巍巍地端着常人轻而易举的两三斤糯米,枯瘦的身躯似乎随时会倒下去,这已经是她全部的力劲了。

像过去一样,她把所有的工作准备完毕,只是那个放着粽子的旧旧的大水锅,她早已搬不动了。

她随着那个旧旧的破烂的大水锅病老而去。

我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有一天,永远再也吃不到奶奶包的粽子了。开始心痛了,着急了。

二十四岁毕业那年清明节,是我和奶奶共度的最后一个节日。一切似乎早有安排,那个清明节,我跟奶奶学会了包粽子。

我明知道她身体不行,却鼓励她包粽子,我说要跟她一起包,跟她学学,病弱的奶奶却很开心。

奶奶看着我包的粽子,笑着说我包的粽子形状比她包的正规好看。我很得意。

同年九月二十二日,上午十点三十三分,奶奶永远离开了我。

下一个清明节,我用她教会的手艺包了粽子祭奠了她,而她亲手包的粽子也随之永远埋葬。

上天是怕奶奶离开后我无法再吃到她包的粽子,就授我以渔吧,也让我在以后的节日里永远怀念起敬爱的奶奶。

可是后来的节日里,我很少能再吃到粽子,也不再贪恋粽子。

关于粽子的节日印记开始变得疼痛起来,粽子味道变得特别压抑,无论清明端午。

城市的街上,粽子于我,是孤寒。

有些味道,只有在记忆里才微甜。就像怀念,尘封后再开启,愈发生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