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铎纳脸上血色褪尽，两个字答成两段话。她故作镇定的眼神看向警督，眉宇间尽是慌乱，双手搁在膝上扣成一个死结，掐完指节掐手心。
“我们在三十二号备战区找到疑似‘艾莎舞步’A17号机甲的残骸，已经烧得不成样了，只有‘17’的字样比较清晰，没有见到主控遗骸。爆炸后火势很猛，如果不出意外，机甲里可能会剩了一点骨灰。”警督操一口新闻主播的叙事腔调，跟铎纳阐述现场事实。
铎纳看向他的眼神，死死的钉在那里，仿佛还想听点什么，但是“新闻”已经没了，现场得到信息就那么多。
警督抿了一下嘴唇，垂下眼睑停顿两秒，又说：“更多的消息得等调查结果。既然您是他朋友，那么……就请您转告他家人，让他们到警局来认领遗物。嗯……我们在现场找到的，只有机甲残骸。”
铎纳嘴唇颤抖起来，忍住眼眶里的泪水，没让它们掉下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说什么却无话可说。警督斩钉截铁的话，将她的想法全盘否认，扼杀在摇篮里：“我知道他是你部下，也是你朋友，但是机甲你不能带走。爆炸案调查清楚之后，交给他家人是最合适的。经过审讯，我们确认您跟爆炸案没有关系，所以请你不要再掺和进来，否则会增加案件的复杂性。”
“现在请您在审讯室稍等些时候，我通知穆勒教授来接您。”说完，警督起身就要出去。
审讯室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进来的警员两脚后跟一靠，行军礼报告：“警督，艾莎队A17号机甲残骸不见了。”
“什么？”
“什么！”
警督和铎纳同时炸了。
“你在这里等穆勒教授过来！我去看看。”警督嘱咐完铎纳，抬脚就走，出去的时候还顺手锁上了审讯室的房门。
铎纳膝盖一软，瘫坐在地上。只看见她两眼红成兔子模样，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她重磅真丝做的罗马礼服上，晕开的水渍浸一圈一圈的，跟她一样找不到主旋律，仿佛时空错乱了一般。
“听话，回去等我。我保证，给你一个惊喜！”
“你想要什么，回去以后告诉我，但是现在听我的。我不想你有事。”
她脑海里来来回回的，全是步长卿在备战区跟她说过的那些话，每个字都那么清晰，又刻骨铭心。
他烟柳清波般的眼眸缓缓闭上，每一点瞳光都像湖面泛起的粼粼波光，烙在她虹膜上，久久不能散去。
“步长卿，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她双手环在膝上，把脸埋在臂弯里，心底撕心裂肺的质问却没人听得见，没人理会，也没人在乎。
这里是审讯室，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摄像头监视着她的一言一行，她连步长卿的名字都不敢提。一年一年的思慕，都只能蘸着他临走前那一吻的暖色，一笔一笔刻进骨髓里。
“萨列萨耶夫，我要让你们一家还债，不是你逼着长卿上赛场，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铎纳默默赌咒，深深地吸一口怨气，抬头瞪向眼前那扇玻璃门。透明的玻璃门上，活生生给她瞪出一座萨列萨耶夫的墓碑。她炬目如刀，将那一年一年的思慕化作仇恨，一刀一刀刻上墓碑，再烧了骨灰做墨，填满碑上刻痕……
——永远没有原谅。
“是谁点火炸毁赛场的，我一样不会放过。我要一点一点还给你们。”这句话，她看向摄像头说的，合情，合理，合法。换作警督坐在这里，如果爆炸案本身就是一场阴谋，他也会如她所愿处置罪犯，给她相应的法律支持。
但是她心里清楚，在这座星球上，警督未必能给到她绝对公正法律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