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的,这么多人就这么一点吗?”大黄毛一把抢过那几张票子之后,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我站的不远,也看的清楚,差不多零零散散的就是两百多块钱的样子,刚才我们买生煎的时候,我也倒是看到了老板的抽屉里的模样,虽然肯定不只是这么两百,但也不会太多,毕竟生煎是小本买卖,三块五一两,平常人吃个二两也就饱了,七块钱一个人,就算十几口子排队来买又能有多少钱,更何况,真正能到这里来买东西的还不是没什么钱的,这商业街里来来往往的那些衣装光鲜的人怎么会放下架子到这种地方来吃饭,虽然真的很实惠真的很便宜,但是,在这里他的生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像是如今这周围排队的,看身上的衣着打扮,不是清洁工就是捡破烂的,就靠着这些人,这小店能不关门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交保护费。
“交不出来,那就关门大吉!”大黄毛眼睛一瞪,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那个憨实的老板,手一挥,几个小弟就掏出了藏在身后的棍子,也就眨眨眼的功夫,这小店就变的一片狼籍了,店老板有心阻止,却被一棍子打破了脑袋,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吼叫着,而那个大黄毛,却拿着个生煎包没人事般的拍着手走了。
“怎么,看不过眼?”见我皱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大黄毛的身影,张德利就笑了起来,摇着头说道:“我告诉你,这样的事情,隔三岔五就得来一次,基本上每两个星期,他们这几个就得来收一次保护费,没看见旁边那些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吗?”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一愣,忍不住问道:“那,先生也是知道的吗?”
“这地方还是先生带着我来的,他当然比我还清楚,别看我们在南京也就住了个把月,可这家店的底细先生早就查的清清楚楚,这胖子叫徐大光,这小门脸是他们自己家的,开了没八年也有十年了,那个收保护费的叫大毛哥,是这一带的一个什么小头目,他们那个老大名字挺拗口的我就没记住,反正啊,好久了。”张德利随口说完之后,有些好奇的问道:“你问先生干什么?”
“不是说锄强扶弱吗,怎么看到了这种事情都不管不问呢?”我皱着眉头质问道,这种明显的事情还用多说吗,可事实便是,张德利他们早就知道了却不管不问,这让我的心一下子难受极了,明明刚才还很崇拜的想着去追随那个男人的信念做个像他一样的人,可不过片刻,就看到了这样赤裸裸的事实,所谓的信念,不过是用来遮羞骗人的吧?
“我们可不是什么人都帮的。”张德利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是有点嘲讽,他左右看了看,压着嗓子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先生愿意帮你吗?那个时候你简直就是个废人了,躺在垃圾堆里没人肯多看你一眼,但先生却愿意帮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先生,先生是个好人吧…”我嘴巴张张,说出个连我都不怎么相信的理由,如果先生是好人,是那种锄强扶弱的大侠一类的人物,那么这个小店他为什么又置之不理呢?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我给你说过,我们都不是好人,说是大奸大恶之徒也不为过,你要是觉得我们是好人,那就太幼稚了。”张德利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说道:“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自助者天助之,我们就是这天,帮不帮忙,就要看这人有没有自己帮自己的觉悟,就像是你,遭了难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自己动手去报仇,先生查过你的来历,知道你是个软性子的人,可就是你这个软绵绵的学生,居然提了刀就去砍人,砍完之后还弄了枪去轰他娘的,这简直就是太了不起了,这就是所谓的自助者,所以即便你落了难,变成了个废物,先生也愿意帮你,他说你虽然性子软,可心里却是坚强的,只要心里坚强敢去反抗,那就是我们的同志,就值得他伸手去帮,可这个胖子,哼,值得我们动手吗?”
“他,刚才好像也反抗了。”我低着头说了一句自己都不怎么确定的话,刚才的时候,那憨实的老板脑袋上的确挨了一下子,可到底那是不是反抗就真的很难说了,首先刚才他是一直在求饶,其次就是他那一下来的有些说不清楚,说是反抗吧,也不尽然,那几个小流氓去砸他那小店的时候他就是去挡了一下,就是这阻挡,也不是说去阻挡这些小流氓,而是背朝着他们去保护自己那几笼生煎,然后就被从后面开了花打破了脑袋,这个说反抗也勉强算,可说不是,那也非常准确,毕竟这世上没有用屁股去反抗棍子的说法,要是这个算数的话,那些电影里挨板子的人都算的上是英雄了。
“那算什么反抗?”张德利冷笑一声,摇着头说道:“挨了打之后就知道坐在地上哭,他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怎么和娘们一样,有一次这个大毛哥要的钱太多,他一下子拿不出来,那家伙就绑了他婆娘,说要一千块钱,碰上这种的,就算反抗不了,报警总可以吧,绑架可不是什么街头勒索,判的重着呢,哪怕是这地方上的流氓和警察有勾结,也遮不住这种罪名,可他倒好,跑到人家那里跪了半天把老婆给救回来了,一个只会下跪的人,我们,是不会帮的。”
“可毕竟是太可怜了,你们有本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辛辛苦苦的一家子忙碌了这么久一分钱都没剩下,天天活在恐惧中,那样还有什么滋味?”我有些不忍的叹道。
“那就站起来反抗啊,站起来大声的说老子不服,哪怕是被打倒了,只要还有一口气,那就站起来说老子不服,老子要站起来反抗。”张德利嘲讽的看了一眼那老板,然后冷笑道:“可他做了什么,下跪不说,还给人家磕头,逢年过节的居然还要巴巴的自己送上门去送礼,把欺负他的人当老子供起来,自己家里的人就节衣缩食,我那一次假装和他聊天,我说这种日子他要忍到什么时候,他居然说,说不定有一天就有人看不下去会管的,渴望救世主自己却什么都不做,这样的人,救世主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让他活着或者让他去死,对于这世界都没有丝毫的改变,不反抗,只会下跪的人,那就让他们跪到死吧!”
“慢慢的,你便会明白,这世上需要帮助的人很多,我们不可能保护每一个人,所以,我们需要保护的是那些在以后可以去保护其他人的人,就像是你。”张德利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向了夕阳下的大道,只是如今的天色,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