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重要的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而是利益。”假王除哈哈一笑,一脸不在乎的说道:“上千门当年是被他摆了一道,可你别忘了,我们上千门的规矩就是认个实力,谁的本事厉害,谁就能当家,贺旗有本事让我们吃瘪,我们心里都是服气的,哪有什么怨言,再说,现在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这一次只要解决了胡成虎,我们又多了一块地盘,在广西安了家之后,就能做大做强,当年王老大在位的时候,我不过是个谁都看不起的小人物,刘光斗更惨,只能做个端茶倒水的,他这个人有些小聪明,可比起王老大那时候的几个门将来说,就差的太远了,看穿了他的小聪明自然少不了冷嘲热讽,要不是贺旗,我们也没这个出头的机会,这么说来,我们还得感谢一下他。”
“当年的王除都着了他的道,你难道会认为自己会更好一点吗?”张德利冷笑一声,说道:“当年的王除便是日后的你,想到这一点,你不觉得害怕吗?”
“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假王除笑的前仰后合,半晌,才哈哈的说道:“街头的乞丐都明白的道理,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明白呢,不和他做这些事情,我们这些人永远都只能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没有地盘,没有收入,只能在街头上玩点谁都看不起的白菜把戏,过些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却是丰衣足食,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人饿极了,哪里还会管什么以后,再说了,以后,他贺旗就敢保证我们就真的是些软柿子让他去捏吗,当年王老大不明白贺旗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才找了道,如今我们可是明白,他的心黑着呢!”
“当年的老三郎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张德利不怒反笑,摇着头很怜悯的看着假王除说道:“他甚至一开始,就明白在背后扶持他的那个人包藏着天大的祸心,当年的老三郎,心中未尝不是抱着和你同样的想法,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自立自强,就能摆脱他身后的那个人,可事实证明,即便是他足够强,强到手下有这么千把号人,也只能做个棋子任人摆布而已,你不明白,局势总是比人强的,和贺旗那种人合作,不过是与虎为谋,总有一天,会落个没下场的!”
“我们没的选。”假王除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变的很忧郁起来,可旋即却又笑了出来,只不过这笑容已经开始有些苦涩了,只听他淡淡的说道:“含笑饮毒酒也是一条可以走下去的路,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我们努力过了,摆脱不了,也没什么遗憾,男子汉大丈夫,来这世上哪里是用来被人看不起的,人这辈子,有卑微的时候,也有灿烂的时候,我宁愿灿烂的活上这么一天,也不愿意一辈子做个没名气的家伙这么不甘心的死在床上。”
“看着有很多选择,可这世界的道理却往往是没有人可以有什么太多的选择。”张德利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叹了起来,转过身去目光看向了这漓江上如织的游船,然后说道:“那东西,在船上吗?”
“他还是挺狠的。”那东西自然是值得食人鱼,贺旗布局布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明白的了,虽然假王除的眼力和本事的确不怎么样,但他终归是上千门现在排的上号的人物,点了点头,指着船帮子边上一个沉在水下的小笼子就说道:“都在里面了,五六十条,到了地方,只要见他们下水,拉开笼子,这些东西就出去了,都是在南宁搜来的,饿了好几天,应该够用了。”
“无毒不丈夫,所以,你们要小心。”张德利淡淡的笑了笑,不再说话,而我们所在的这条游船,也渐渐的驶到了漓江的江心地带,触目可及的水面上,一条大船上七八个穿着短裤的粗犷汉子正在笑哈哈的聚在一起喝酒吃肉,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个,正是我们在照片上见过的胡成虎。
“还真是有两下子。”胡成虎身手怎么样,我和小能手也只是在贺旗给的那张纸上见过,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个谁也说不好,但那身腱子肉可不是假的,这家伙如今有个四十多岁,换做一般人,在这个发福的年纪没有一身赘肉已经是难得的会保养了,可胡成虎不仅仅没有什么大肚子大肥肉,反倒是精装的像个小牛犊子,加上个圆寸脑袋下面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彪悍味道,要真让我们上去和他动刀动枪,怕是人家眼睛一瞪,我们就完蛋了,所以小能手一脸唏嘘的说道:“可惜可惜,这么一条好汉,还是要被我们阴死了。”
“的确是好汉,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假王除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远处的胡成虎,喃喃的说道:“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是你,不顾咱们之间的情谊的。”
“兄弟相残啊?”假王除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被我们听见,小能手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道:“怎么着,你们还是老相识啊?”
“当年在上千门里,我们都是人家不待见的角色。”假王除有些惆怅的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我说总有一天我要让王老大那些人知道,我王萌民不是他们可以随便踩在脚下的小角色,他笑我说在上千门里我们这些南人怎么会有前途,不如出去自立门户,十年过去了,他成了一方豪强,我依旧是上千门里没出息的小人物,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是在笑,说当年的耻辱还不够吗,还要为那些人招魂,让我好生在他手下过些好日子,可男儿的雄心哪里是他这种目光短浅的人能够明白的!我王萌民又哪里是会甘居人下的!”
“安心过些日子也是好事,有的选的时候,还是选一选比较好。”张德利愣了一下子,笑的有些苦涩,摇摇头,叹道:“没的选的时候,才会明白,当年那些不怎么样的选择,真的很好,很好。”
“我今年三十三岁。”假王除沉默了片刻,说出这么一句话之后,指了指江面上胡成虎坐的那艘船说道:“他下去了。”
“再也上不来了。”张德利轻笑了一声,就在我们两艘船擦肩而过的时候,沉在船帮子边上的小笼子就缓缓的被打了开来,马达一声轰鸣,我们的船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不过片刻,一阵惨叫就从身后传了过来,我回头看去,只见在这夕阳下,这漓江一片血红,美的不像话。
“男人的野心啊…”张德利拿起一根烟,叼在嘴边,轻轻的笑了一声,而站在他身边的假王除,却是始终都没转过头去,我突然间,觉得他好可怜。
“我们会不会变成这样?”小能手愣了许久,脸色有些惨白的悄悄对我说道:“贺旗,没有说实话。”
“不是为了什么上千门折损在他手里的人报仇。”我点点头,觉得心里有些空,这要亲手将朋友葬送这件事让假王除心里思绪万千不小心透漏了些我们不曾知道的事情,或许没有什么复仇,有的也只是男人的野心,胡成虎手下的力量,才是上千门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作为曾经的同门还有至交好友,假王除想要接过胡成虎留下的东西,怕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这件事与复仇无关,只不过是,有些人,注定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平庸的,就像是假王除,还有,我身边的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