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张德利就狠狠的拧了自己一把,昨天晚上的那件事,简直就他娘的像是做梦一样,让他在夜里一直沉浸在一种悲从悲来的悲剧感觉之中,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想做一做主角,他张德利,更是不能例外,然而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人的路,往往都不是能够自己去选的,当然了,这也只是说说而已,试问这世上有哪个人不希望走一条自己选的路呢,然而,理想总是丰满,现实总是无奈,张德利在这一夜里做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梦,一会儿梦见自己变成了两个蒙面人棋局上的卒子任人摆布,一会又梦见徐大飞和贺旗狞笑着将自己撕成两半,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是满身的冷汗,他之所以狠狠给了自己一下子,所希望的也只是这厦门的一场故事,要是个梦,那又该多好!
“昨晚听到你在喊先生的名字。”
套房的大门悄悄的被推了开来,张德利抬头一看,进来的除了这早上的阳光之外,还有那有着阳光一般笑容的贺旗,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微笑着,就像是个久别的朋友那样,这种突如其来的莫名感觉让张德利瞬时间愣在了那里,半晌才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来,为什么,我会在厦门?”
“我是个不能错过的人,机会和游戏,还有朋友,都不想有遗憾,所以,我会在这里。”贺旗淡淡微笑着,声音柔软的说道:“出现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生的眼睛,始终从未离开过你,正如,你的心,从未离开过他一样,不管是厦门,上海,还是北京,你出现的地方,就会有徐大飞,张大飞或者李大飞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这些不同的角色,最终会走向相同的结局,准备好的剧本,是不会因为出演者的不同而变化的,我们,都是不能选择的人。”
“你不能选择吗?”张德利冷笑一声,有些嘲讽的讥笑道:“我们这些人中,能够闲云野鹤置身之外的除了你,还能有谁,你这暗墨最后的传人,只要留着那漆黑的血,不管站在什么地方,他都会把所有的一切交给你的!”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拱手相送,特别是那个男人。”贺旗笑了笑,摇摇头,轻声说道:“他,和我是差不多的人,我可以自私的去做任何我想要做的事情,他,只会做的更加彻底,所谓的血脉,所谓的传承,在自己这两个字面前,都是无足轻重的,只要他还能够在这世上多活一日,那么,他就会那样肆无忌惮的继续生活下去,所以,在得到之前,说这样的话,为时过早,他想要你们所有的人都站在我的对面,然后去享受这看客的感觉,只可惜,我们却始终没有让他看到那生死不能的一幕,所以,他选择了新的伙伴还有新的游戏,我们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便是,享受。”
“享受这低级趣味吗?”张德利继续冷笑着说道:“我听说的故事中,统一南北的下千门是拥有一呼百应不啻于他光明皇帝力量的门派,可现在又是如何,居然找到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家伙来做开局,你也听到了,那个徐大飞苦熬了这么几个月,就只剩下当裤子这么一招而已,难道要我们自掏腰包吗?”
“既然是游戏,自然要有前的戏,高潮和令人赞叹或者遗憾的结局,太顺利了反倒是没了乐趣。”贺旗安静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所以,这样的人物却是最好的角色,我是个自私冷漠的人,自然不会像个善人一样去用自己手里的东西帮他,既然都是空身入场,那么,这场游戏还是早一点开始比较好,就像是这还算不错的套房,一晚上也要两千大几,如果我们今天还不肯出门寻点财路的话,怕是明天这个时候,就要落魄街头了。”
“你这是在问我主意吗?”张德利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似乎是听到了这世上最为好笑的笑话一般,许久之后,才捂着肚子指着贺旗说道:“都说你才智无双,哪怕是身无分文也能翻云覆雨,可没想到,居然,居然会跑到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这里问该怎么办,这,这要是被那一位见到了,怕是要活活气死,哈哈哈哈!”
“我要去看看那位曹关长在做什么,我虽然有些聪明,可并不是三头六臂,既然大家站在一起,那么,分担些事情,总不算过分的要求。”贺旗毫不介意的微笑着说道:“所以,钱的事情,就拜托了。”
“可是为什么,你真的把我们当朋友?”张德利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变成了凝重,他很认真的看着贺旗的眼睛问道:“从跟随他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尝尝当年我那种失去朋友的孤独,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都会问自己,如果当年我的那两个朋友还在,那么日子会不会就从此不同,日复一日的我痛恨着他,甚至开始痛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想着有朝一日,可以用最残忍的办法去将我遭受的一切还给他还有你们,可是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只要你置若罔闻,那么,这种乱局,就可以置身其外,你到底明不明白你面对的是什么人,那是海关的关长,不管你有多聪明多强大,在国家力量的面前,只是螳臂当车而已!”
“我说过,我和你的先生是差不多的人,我们这种人都是自私的,自私到自己的东西,能够去碰的也只有自己,不管你背负着怎样的仇恨,不管你想要如何的让我们痛苦,那,都也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这件事和千门无关,和海关无关,和这世上除去我们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有半点关系。”贺旗深深的看了一眼张德利,然后说道:“你真的以为,家里那位老爷子和千门走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们不再像他希望的那样彼此对立吗?”
“他是个疯子,所以他这些年做了许多奇怪而又矛盾的事情,说什么要去扶植黑暗遮蔽大地让那些弱者站起来便搞出了许多地方上的豪强恶霸,可一转身,又说什么要天下皆白,等着这些人称霸一方的时候,又派人一个个收拾的干净,他做的事情,是不可理喻的。”张德利满脸嘲讽的说道:“你说他伟大,自然能找出伟大的证据,说他卑鄙,那也不缺什么真相,说他疯狂,也是真知灼见,他,总是对的,错的,只是我们,或许有一天,他还会跳出来说这一次他和千门合作是为了感化他们也不一定,这种事情,鬼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还有你,说干净些会死吗?装的那么冷血,可心里,和白木那家伙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些不同的,白木是个总在犹豫的人,而我,从不犹豫,正像是他一般。”贺旗笑了笑,看到张德利脸上的表情渐渐变的平和起来之后不由的暗叹了一句,关于张德利的结局是贺旗并不想多说的未来,他不曾告诉张德利的是,有许多自私,并不是伟大友情的托词,很多时候所谓的自私也只是自私而已,这种自私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自己拆了或许没什么,但如果被人当面抢走砸碎,便是很久都不能释然的怨恨,而家里那位老爷子所作的许多事情,即便是可以用伟大的道理进行解释,但在本质上来说,和那些抱着玩具的小孩子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唯一的区别也只在于那些小孩子所得到的玩具是从店里买到的成品,而那位老爷子的玩具,则是他用了许多心血自己做成的,正如,张德利一般。
“你们的事情,我不在乎,我是个没有朋友的人,马成空算半个,这一次我会尽力,但,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张德利收敛了笑容,低着头说道:“我虽然很感谢你来这里,但,我们的事情,是没有完的,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个老家伙知道当年我是怎样的绝望,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我不会记得今天的事情的。”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一切,都会不同的。”贺旗叹息一声,轻声说道:“当所有的秘密被揭开的时候,每个人的路,都会从此不同,这一天,会比你想象的还要黑暗。”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这句话让张德利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虽然贺旗脸上的笑容依旧,可他分明就嗅到了一种极为绝望危险的气息,这让张德利的心不由的咯噔一声,死死的盯住了贺旗的眼睛,想要看个究竟。
“人的路,不是自己选的,所以很多时候,走这条路需要一颗坚持的心,不管天黑了,下雨了,还是有着冰霜暴风,只要觉得对了,就走下去,这是我想对你说的话。”贺旗笑了笑,淡淡的说道:“你是个很善良的人,可这并不是个公平的世界,如果可以的话,学会残忍,对敌人也好,对朋友也好,甚至,对自己,这是我唯一能帮到的你的地方,有些用心良苦,只是最后才会被理解的,对我,对先生,这句话都用得上,希望你不要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