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母小心翼翼把几个苹果给拿了过去，然后嘴里哼着歌往回走。
没走两步突然听见楼上传来嘀嘀咕咕的议论声。
“哎哟，你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那个姓艾的今天可得意了，拿着块苹果边走边吃呢。”
“看她那样子我都想吐，还真以为吃指甲盖那么点苹果就是有钱人了，好像这院里谁吃不上一样。”
“说起这，过年的时候她家那个老太婆又来闹了吧？啧啧啧，也就她这个软骨头受得了，是我的话早就把人给轰出去了。”
“一看这样子就是上赶着嫁的，也对，她那穷酸样子有人愿意娶就不错了，哈哈哈。”
上头的人说得热闹，艾母听得青筋直跳，快步上楼就要和人闹。
但她还没走上去，就听见了三女儿艾米的声音。
“我还说怎么今天外头突然来了这么多乌鸦哇哇乱叫，原来是几个婶儿啊。”
“喂，你会不会说话啊，谁是乌鸦啊？”
艾米笑道：“当然是刚才谁在这里叽叽喳喳谁就是咯，哦，还有啊，我刚才听婶儿在说苹果啥的。”
“和婶儿一起住在同一栋楼这么些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婶儿家里经常能吃上这么好的东西啊。”
“婶儿可真厉害，我今年过年一定要去婶儿家里拜年，顺便尝尝婶儿家里的果子是不是比我们家的甜呢。”
对面的胖婶儿被艾米怼得白了脸，咬牙切齿地朝她吐了口口水。
“呸，你还真以为你们家多能耐呢，还要来我家里吃果子。”
“你们家那情况谁不知道？我看那苹果是把你大姐卖了才换来的吧？”
“这种为了一口吃的连亲闺女都忍心卖，也就你们这些乡下人才做得出来。”
胖婶儿的话惹得另外两人哈哈大笑，他们看艾米的眼神就像是看垃圾场里的老鼠一样，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而艾米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平时她不在家的时候，艾母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得受多少气。
忽的，她心里突然理解了那个近乎叩门地算计着利益得失的母亲。
因为只有算，只有拼命省，这一大家子才能活下来。
这个筒子楼里住的都是厂里的职工，这些职工暗中是划分成了三个圈子。
最底层的圈子就是艾米家这种，原本是乡下人，但通过努力来到城里上班成功吃上公家粮的。
其次就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最高层次的则是厂子里那些主任厂长。
这年头，女职工一旦把岗位传给了孩子，也不能出去打工，只能在家里老老实实做个家庭主妇。
做了主妇时间一多，平时就最喜欢围在一起说些闲话。
其中，艾米家永远是被他们挖苦嘲讽的对象。
“婶儿，原来你家需要卖女儿才能吃上一口新鲜果子啊，难怪你现在这么生气呢。”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不知道吃苹果还得卖闺女，所以我妈没想那么多，竟然伤害到你的感情了，我替我妈给你道个歉。”
骂架艾米是骂不过三个成天像长舌妇一样的婶子，所以只能和他们“讲道理”。
不仅如此，说完那些话之后她还故意害羞地低下头笑了笑。
“我年纪小不会说话，婶子都是长辈，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还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对了，我妈说我难得回家一次，所以晚上要给我炒肉吃，我还得赶去供销社看看有土豆卖没有，就不和几个婶子说了，回头见。”
说完，艾米也不管那几个人被气成什么样，脚底抹油就溜，让他们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自个儿难受去。
但她没想到，转个弯儿就看见站在底下楼梯口的艾母。
她脸色变了变，有些尴尬。
“咳，那什么，我这次来有事要去供销社，先走了。”
艾母没说话，直到艾米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才突然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快的话明天，慢的话估计还要好几天。”
艾米是看着她说的，但她一直没回话，艾米就从她身边绕开准备下楼。
就在艾米要转过弯离开的时候，艾母飞快地说了句：“晚上记得早点回来。”
在艾米的记忆中，这个母亲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一直都是非打即骂。
所以，她愣了半晌，等反应过来艾母说了什么的时候，人却已经走远了。
她低头轻轻一笑，心情越发好了起来。
艾米回到招待所的时候，明珂已经休息好了。
但这年头，没结婚的男女是不能在一个屋子里的，传出去会被说成搞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