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何漫舟近乎出于本能的,就选择了第二种。
全然忘了自己不久之前还在怀疑白亦从,质疑他可能是导致老何失踪的帮凶。
“天问堂博物馆在进行年检嘛,昨天我在青花云龙兽耳瓶里发现了这本手札,这件事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很奇怪是吧,他失踪一年了,我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的手札突然出现了,到底为什么这本笔记会出现在花瓶里,我也没想明白。”
“好,我知道了。”
白亦从简单应了一句,之后便是更长的沉默。
他坐的角度有些逆光,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尽数映在背后,让他的轮廓完全笼罩在光影里,宛如墨色的剪影一般,锐利而神秘。垂下的额发遮住白亦从眼底的情绪,那张清冷而锐利的脸把微表情藏得很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心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何漫舟看着白亦从,忽然觉得他像是从阴霾中走出来的人。
他浑身上下都笼罩着雾气,灵魂深处是带着神秘的黑色,眼眸里是终年不化的冰雪。他的漠然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正因为对任何人都怀有防备,才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
老何怎么会想要跟这样的人合作呢?或者换句话说,白亦从真的愿意跟别人合作吗。
可是还没等何漫舟想出个所以然来,白亦从低沉的声线便勾回了她的思绪。
“你想怎么办?
何漫舟被问得一愣,一时之间有点摸不清白亦从的意思,只是递过问询的目光,好像在无声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短暂的会晤之中,白亦从对女孩子的理解能力有了初步认识,也不指望着她能通过脑补体会出什么有用信息来,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这本手札,还有你父亲的事,打算怎么处理?”
“我当然要调查了,”何漫舟这回听懂了,当即不假思索应道,“那可是我爸,我能不管他吗,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希望,我都必须查下去。”
“手札的内容你看到了,神女的战衣,神秘宝藏......这背后的事情很复杂,你确定你能调查得了,或者说,你做好承担这些的准备了吗?按照笔记里的意思,你父亲不希望你调查这些,出于保护也好,有其他的缘由也罢,这摊浑水你没必要淌。”
白亦从的话不轻不重,让何漫舟短暂沉默了。
在来白玉楼之前,她预想过今天会经历的种种状况,那些隐晦的江湖传闻以及她对白亦从的合理推断,怎么看这位白老板都不是省油的灯,说白了,何漫舟甚至连他到底是友军还是敌人,都尚且分不出来。
毕竟,种种线索整合到一起,怎么看他都很难把自己摘得干净。
何漫舟知道,不论是能力、心机还是手腕,自己跟白亦从都不是一个量级的,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也不会如此唐突地登门拜访。至于白亦从此刻的话,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人家这是在搪塞她了。
可即便知道这是搪塞,何漫舟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老何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跟他嘻嘻哈哈没大没小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说真的,我从没想过他会失踪。一年过去了,我还是没办法......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情。现在终于有了线索,不管查下去会遇到什么,我都必须要查......之前不论我遇到什么事,闯了多大的祸,老何都从来没有放弃过我,所以即便是再危险,我也不能放弃他。”
何漫舟低低叹了一口气,茶水的雾气氤氲着她的神色。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总觉得,老何没死......只是被困在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没人找得到他,也都救不了他。时间拖着我们放弃,就好像这样可以粉饰太平,伪装成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但是不行,好端端的人不见了,怎么能当成没发生过,老何在等着我去救他,要是连我都不要他了,就真的没人可以救他了。”
何漫舟的声线放得很轻,却带着难得的慎重。
白亦从进行了最后的确认,目光在女孩子的脸上停了几秒,把她全部细微的情绪都看得透彻,才淡淡收了回来。
“好,我会帮你。”
“什......什么?”
刚才的话题有点沉重,何漫舟一股脑地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尾音里的伤感还没有散去,就被白亦从的一句话尽数逼成了难以置信。
她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他语气平淡,神色更是平淡,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以至于何漫舟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如果不是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问题,那一定是白亦从的精神出现了问题,这个人也太善变一点了吧,双重人格吗?
刚刚还是那副一问三不知,恨不得立刻把何漫舟扫地出门的态度,怎么现在又变成“会帮你”了。
好家伙,这是在坐过山车啊?
“我会帮你,有问题吗。”好像看出了何漫舟的疑惑,白亦从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调查何盛的下落,我也一样,目的相同,可以合作,我乐于给你帮助——怎么,不需要?”
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即便是再怎么怀疑也都是后话了,何漫舟赶紧点了点头,上演极限变脸。
“没有,没有......”
她迅速收起了眼底的疑惑不解,那双大眼睛笑得弯生生的,就好像刚刚跟白亦从横眉冷对差点吵起来的人不是她一样。
“白老板,我就知道你心善,是个能成大事的人。我刚刚还在想,我们同在古董圈子,保不齐就会有机会合作。谁知道咱们一见如故,好事就这么来了——要说啊,人与人之间充满着缘分,这就是择日不如撞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