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针刺到了次仁格桑的心底,他无法面对也无从抗衡。
.......白讲出口的不仅是他的过去,或是判断与得失。
更是他慎之又慎藏起来的,见不得光的内心。
“失去央金之后,便是无休止的后悔,你一直在想办法挽回,是吗?觉得对不起她,还是痛恨自己的懦弱,或者二者皆有。人世间的事,有失就该有得,否则失去就是没有意义的,你不是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吗。可是时至今日,你失去了这么多,又得到了什么?”
“我......得到了什么?”
次仁格桑低低呢喃一声,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他想起了卡瓦格博峰无止无休的大雪,漫天遍野的雪花像是将天地间的万物都净化一般,让那段记忆都带着浸透月色一般的朦胧。而在大雪之中走过来的央金是那么美好,好到在次仁格桑的心底无限美化,成为了他年少时期最为惊艳的回忆。
那是足够动人的初见,即便是很久之后,次仁格桑依旧无法用准确的言语形容当时的央金,当美丽到达了一定程度,连存在都显得缥缈,语言都成为了某种亵渎。央金从雪中走来,穿着白色的皮衣,长筒靴包裹着线条好看的小腿,头上带着一顶白色狐狸毛的帽子。长长的头发披在她纤瘦的肩上,勾勒着身体精致的轮廓,背后则是漫天纷飞的大雪。
卡瓦格博峰从亘古至今都消融过的大雪,却因她翩跹的步伐安静下来了。
“雪.......雪女?”
皎洁的月色映在央金的身上,带着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央金侧过头来打量,带着些许的好奇和惊诧。次仁格桑当时已经快要冻僵了,连嘴唇上下碰一碰都显得很艰难,所以那声呢喃几乎像是从咽喉里挤出来的,莫名带着沙哑,回应他的则是央金问询的言语。
“你怎么来到这里了,这是不许外人进来的。”
这是美好到无从回忆的最初,至于故事的最后呢......
那是央金垂下的眼睫,柔和的月色镀到她的脸颊上,映衬着夜幕暗沉沉的光影,宛如星光洒落到她的眼眸里,雪间万物都失去了几分光彩,可是这美丽中却掺杂着说不出的哀伤。
央金清澈好听的声音隔着风声传了过来,那时次仁格桑还不知道,那就是最后的道别。
“格桑,以后你便不必再来了。”
对于这些事情,次仁格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甚至不敢细细回味。可是紧攥的双拳因为太过用力而指尖泛起青白,止不住细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他的私心,将慌乱、悔恨与犹豫暴露无遗。
“万事万物理应当是守恒的,没有得到的牺牲,不过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以及不愿面对自己的得失的人编造出来的谎言。找不到那次雪崩的真正原因,得不出关于巫族祭司的答案,你就只能被困在卡瓦格博峰的梦魇里,救不了任何人。”
白淡淡笑了一声,语气是惯常的轻描淡写,他越是留白,次仁格桑就越是心慌。
“所以呢,你说的答案到底是什么?”过了半晌,次仁格桑才终于问道。
“答案么,当然在你心里。”白的语气微微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巫族祭祀与你有关,至于症结在哪里,只有你这位当事人最清楚。而除此之外,次仁格桑,时至今日,你甘心吗,觉得遗憾吗,这些事情还需要我来替你想吗?”
次仁格桑:“........”
这番话在次仁格桑的心间转了又转,还没等他把更多的疑问讲出来,白便用一句反问结束了话题,倒像是刚才的那些提点都只是随口之言而已,所以现在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结束了。
“好了,继续方才的谈话你说你改变了之后的剧情,改变了什么?”
“我或许改变了什么吧.......”
可是那些质问带来的影响确实真实存在的,次仁格桑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闪烁的言语足以表现出他心底的慌乱——不仅仅在于重新梳理那段往事,而是彻底被白的言语影响了判断,以至于心底的坚持都动摇了。
“如果我把我和央金之间的事情告诉你,这一切就能解决吗?”
对于次仁格桑心理防线的崩溃,全然在白的意料之中。
他的唇角勾起一点弧度,轻柔的话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破碎在半声抑制着的轻咳里,病弱又果决。
“我已经说过了,你必须信任我,只能信任我。”
“好.......那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