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方才刚刚惊醒的梦境.......
他分明亲眼见证了灿阳烈日和漫漫黄沙,眼看着那座恢弘的神庙由鼎盛变为破砖烂瓦,被纠.缠的花藤覆盖,最后连砖瓦都被吞噬掉了。次仁格桑当然也依稀记得,在暗沉沉的天边像是落下了一道惊雷,而来惨白的闪电背后,是耸然而立的一座高塔。
那或许就是央金口中所说的,通天塔。
“因为,私心。”
在次仁格桑沉默的时候,央金低叹了一声开了口。
“祭祀神女是楼兰古国一直以来的传统,这原本没有任何问题,在最初大家没有想过长生之类的缘由,也只是想要祈求平安,给予整个楼兰古国庇佑罢了。直到当时那任有通天之能的大祭司的出现,局面才渐渐改变了——那位大祭司连接到了神祗的残念,也确确实实窥探到了神迹,然后便是无意之中发现了长生的秘密,彻底改变了楼兰古国的命运。”
“所以长生是真的存在的吗?”次仁格桑不由得惊呼出声。
“我不能给你准确的回答,因为当年那个女人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没有给我准确的回答。”央金斟酌着语气,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点,“水滴能击破巨石吗,如果站在客观的立场上,这显然是不成立的,但偏偏还有水滴石穿的道理。只要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量变,那么不可能也就变成可能了。”
央金还记得当时那个神秘的女人近乎于妩媚的笑意,她的眼底带着冷清,语调淡淡的,仅仅像是在陈述事实,偏偏暗藏着无法言说的风情。
“大祭司想通了这一点,开始做出了一个可怕的假设——如果把神明的神力汇聚在一起,通过某个特殊的纽带与现世连接在一起,是不是就能做到逆天改命呢?”
.......就是那个时候,一切都发生了偏差。
潘多拉的魔匣骤然打开了。
“之后,楼兰古国的大祭司妄图召唤神祗,将那些原本庇佑着楼兰的神迹汇聚一处,所以才建立了可以与神祗沟通的通天塔,想要从蜃楼之中召唤神祗,或者说是承载神祗遗留的神力——试图造神。而这所谓的长生本就是逆天而行的,将原本福佑所有人的神迹汇聚到特定的人身上,造福小部分的人,无非是皇室和神庙的一场欺骗,满足私欲罢了。”
光是听到这一点,次仁格桑就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
但凡有了错误的开头,之后的分崩离析几乎成为了必然。而现在由央金一点点讲述出来的事情,不过是将分崩离析的过程具象化,将掩饰在年岁里的残忍重新撕开摆了。
“而这还不是大祭司最大的错误,真正造成悲剧的,是她之后的选择。也正是这个骗.局,让楼兰古国彻底走向了末路,再无回旋余地。”
“是什么谎言?”
“那是最后那场召唤神明的祭祀,祭祀的最后打开通天塔,由容器才承担蜃楼之中的全部神力,完成最后的造神仪式。而在这个过程中,理应该由黑圣女作为容器,白圣女和十二姽女作为祭品,成为唤醒神明的筹码。可是在最后的那场大祭时,大祭司却将黑圣女和白圣女的身份对调了.......或者说,在更早的时候,黑圣女和白圣女的身份,就被她对调了。”
那场旷世的骗.局,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原本应该成为祭品的女孩子,那位应该死在祭祀里的白圣女被替代掉了,她进入蜃楼的幻境,等待着成为神祗降临的容器。而无辜的黑圣女连同十二姽女一起,完成了那支灭世的舞蹈,支撑着那连接着虚空的蜃楼的存在,召唤出了那座原本不应存在于世的通天塔。
不够诚心的供奉,只能召唤出邪恶的神明。
贪欲驱使着人们做尽恶事,承担了原本不必承担的风险,也因为贪欲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之后的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原本就显得铤而走险的祭祀,最终召唤出了怪物,神明的怒火无人可以承受,而等待着楼兰古国无辜民众们的结果只有灭亡。
此后千载的漫长岁月,不过是巫族无辜的族众在为大祭司的贪念赎罪和买单,在原本就大错特错的岔路上,持续着一场毫无意义的轮回罢了。
在这场灾难面前,根本没有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