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有过多考虑事情的真实性和合理性,而是本能地选择相信央金,略过了提出反驳的过程,直接开始思考这一切应该如何处理了。
就比如在分析大祭司的所作所为时,次仁格桑没有去管太多道理,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探究这些事到底是怎样的来龙去脉,对身为巫族圣女的央金到底有何影响,诸多情绪深究起来无非是关心则乱罢了。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次仁格桑当即递过问询的目光。
“为什么这么说,楼兰大祭司妄图用残余的神力造神,以获得最后的长生这个计划,不是楼兰王室和神庙共同决定的事情吗,既然他们是同盟的合作关系,信任又怎么会变成忌惮,他们理应当同进同退,最后的结果也理应当共同享有的吧?”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惜神佑的预言却把原本的和谐打破了。”
“什么?”
“在这场造神的仪式之中,白圣女和十二姽女会成为祭祀的牺牲品,用以连接那座汇聚了神祗残余神力的通天塔,唤醒连接过去、现在及未来的蜃楼。神祗残余的神力,全部汇聚在“神女的战衣”之上,那是世世代代供奉在神庙的圣物,也是维系着楼兰古国长此以往气运的东西。而造神的计划最关键的步骤,就是利用通天塔召唤出蜃楼的瞬间,将“神女的战衣”上面附着着的灵气,全部融入到黑圣女的身体里。”
次仁格桑听得有些迷糊,他还没有来得及多问,央金的声音依旧淡淡传来。
“作为承载神力的容器,也就是他们创造出来的“神祗”,最后唯一可以存活下来的人就是黑圣女。好巧不巧地,楼兰国王的小女儿是白圣女,是那个注定要被祭祀牺牲的人,而计划之中最为重要的角色,注定成为容器的黑圣女,正是大祭司的女儿——这成为了楼兰大祭司和楼兰国王合作的筹码,让他们的合作牢固起来了。”
随着央金的语气一顿,最隐秘也最残忍的真相骤然揭开。
“但是楼兰国王不知道,弥天大谎就是这时候撒下来的。”
“什么弥天大谎?”
意识到央金已经讲到了最关键的地方,次仁格桑连呼吸都放得更缓慢了。
窗外骤然刮过了寒风将小木屋破旧的窗吹得吱吱呀呀地响,除此之外的唯一声响,就是少年急促的心跳,在一片静寂之中尤为清晰。
“其实所谓的牺牲和救赎,打从最开始就是反过来的,唯一可以窥探到神谕的人,早在了解到神意的那一刻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扭曲了全部的真相。也是在那一刻,楼兰大祭司和楼兰国王离心了,她隐瞒了真正的神谕,并把黑圣女和白圣女的身份颠倒过来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次仁格桑很快猜到了央金的意思。
还没待他确认些什么,央金就很快把话补全了,开口的时候她的叹息声破碎在风雪里,淡得像是从未出现过。
“事实上,黑圣女是楼兰古国的小公主,而白圣女则是大祭司的女儿。”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次仁格桑的汗毛一下子立了起来。
“大祭司隐瞒了这个消息,并承诺自己可以在最终的祈神仪式上救下小公主,让黑圣女与白圣女共存,共同享受长生的福佑。楼兰国王为了自己的女儿,只能选择遵从大祭司的计划,开始为十二年之后的那场祭祀。那是楼兰古国王权和神权最为结合的一段日子,族人们都在为了召唤通天塔而潜心祷告,他们的信仰被激发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等待着通天塔将神明与族人们联系起来,让他们获得更多的福佑和庇护。”
之后的结果显而易见,根本没有给人留下凭吊的机会。
谎言之中酝酿着更深的谎言,所谓的期待也不过是末日前的狂欢罢了。
“直到最后,他们等来了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