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句话的尾音落下,就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
次仁格桑像是瞬间从那些纠缠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时过境迁之后的悔恨确实并无意义,也什么都无法改变,时光无法退后到他们相依相伴的日子,央金也不可能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甚至次仁格桑连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都一概不知。
那么再继续感慨下去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从这个陌生人的身上收获某些宽慰吗?
这样想着,次仁格桑当即整理好情绪,直接缄默下来了。
“好了,我已经把关于我和央金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还有别的要说吗?”白不紧不慢地问道。
“没有了,我没有更多的要说。”
对上白问询的目光,次仁格桑像是归纳总结一般,低低说了一句。
“如果你所说的诚意指的是一定程度上的坦诚,我想我已经足够坦诚了,能说的不能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那么,接下来应该身份对调,坦白的对象该换成你了——你来说说,所谓的交易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做什么,又能为我做什么?”
谈话进展到了这样的程度,完全符合白一早的意料。
他已经在几次交锋之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也摸清了次仁格桑的性格。
这个少年固然是坚决又勇敢的,对于要做的事情,他从来不计后果,这注定了次仁格桑可以做到许多旁人做不到的事情。可也正是这样的不计后果,也注定他会吃许多旁人不必去吃的苦头,最后也要为自己的冲动和情绪化而付出代价。
越是感情用事的人,越是可以利用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至于事情之后的进展,白完全可以预见。
再如何坚不可摧的人,只要被旁人抓住了软肋,就如同被扼住咽喉,即便是偶有挣扎也只是无用功而已,很难找到真正解脱的办法。次仁格桑的软肋已经在几次交锋之中暴露无遗,白接下来需要做的,只不过是在他最在意的事情上稍加言语,次仁格桑就会乖顺地上钩,一步步走进白为他安排好的命运中,甚至对自己的“恩人”感恩戴德。
这样的行径荒唐的犹如被透明玻璃罩子圈在里边的小丑,手舞足蹈地挣扎着表演,全情投入地想要挣脱所谓的束缚,殊不知演的旁人提前写好的剧本,结局也早都定下来了。
所有以“对他好”为缘由的付出,都上不得台面。说白了,这样的付出不过是披盖了懦弱的掩饰,或是经过层层滤镜的借口,连将心里话真真切切讲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能指望着去真正理解旁人的内心呢?
或许在这个过程中费尽了心力,可是得到的汇报却是微乎及微,毕竟做的事情都是人家不需要的,到了最后没有人会真正领情,付出再多也不过只是自我感动罢了。
而偏偏总是有一些人自诩聪明,觉得自己可以跳脱出来,高高在上地替旁人指点人生,仿佛有了他们的插手就能让别人改变命运,或是获得某种补益一般。
殊不知这才是最傻的行为。
眼下这位空怀有一腔孤勇,却在关键时刻选择退缩,之后又在尘埃落定之后进行无意义的挽回的次仁格桑是这样的。之前那位冷淡而克制,只想默默替自家小师妹解决前路阻碍,妄图把一切风云都担下来的沈川源也是这样。
正是有了这些主动把软肋送上门来的人,才让白的计划更加妥帖地进行下去,人心是最难猜测的,也是最好利用的,只要心有所求就难免会有所偏颇。
那么,白的软肋呢?
这个问题想必无数人都思忖过,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得到准确答案。
这个神秘的男人将自己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里,早些年头花魂之中的契约撕碎了他的肉身,重塑他的灵魂,很多东西就被他彻底摒除掉了。白惯常在不动声色之间掐算人心,一如他身上惯常穿着的黑色斗篷和银色的面具,向来都将他包裹在一片迷雾之中。他连流于表面的东西都悉心掩饰着,不会泄露出一丁点的端倪,也不给旁人留下任何机会。更何况那些被他藏在心底,不愿被任何人窥探的秘密呢?
想必和白打过交道的人,都或多或少地想去探究他身上的秘密,诸如他从何而来,为什么对这么多的事情了如指掌,又比如他到底相貌如何,身份如何。可是有关于白的姑且深深藏了起来,成为了密不透风的禁区,根本没有给人留下一丁点机会。
至于唯一的知情人士,那便只有楼兰古国的小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