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许是人家心有所属,或是记挂着家里的青梅竹马,想着出宫嫁人呢!你以为这后宫妃嫔这么好做,随随便便就能吃香喝辣?”
听着这些略显稚嫩、却又颇有人类思考模式的猜测,止薇不禁失笑。
她的思绪忽然飘远了。
青梅竹马?那是没有的。
可她确实很想家,很想回去,很想出宫……
冒着触怒皇后的风险,也要这样做,值得吗?也许皇后会直接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在宫里哪个角落,就像那年的大妞一样。
止薇打了个寒噤,喃喃道:“知其不可而为之……人活在世总该有些坚持、有些盼头吧?”
芍药停下了交谈:“咦,她在说什么?知、知可为?”
“好像是在掉书袋,具体什么意思就不清楚了。要是皇后能把我们搬到小书房去就好了,也能学多点东西~”
司苑局。
李管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中隐隐觉着不安。
倒不是因为一日之内他手底下少了三个人手就忙不过来了,而是,被带去坤栩宫的华英临走时的表情似乎不大对劲。再加上,偏偏她是在止薇被叫过去后不久带走,这时机未免太巧了些。
“花神祭上的带刺花枝……负责分剪蔷薇的止薇……被带走的华英……”
李管事又出了一层冷汗,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可千万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然而,李管事的美好幻想还是落空了。
夕阳西下时,领着华英离开的宫人又回来了,华英却不见踪影,只带了个止薇回来。而后者脸上带着明显的灰败之气,一双眼睛也变得黯淡无神。
“司苑局宫人华英因嫉恨同僚、勾结他人调换花神祭上供花,谋害妃嫔,其罪可诛,已被杖毙……”
李管事听到这一句就被吓坏了,司苑局这帮远离宫廷纷争的粗苯人,上一次被卷进这种糟心的案子是什么时候,估计得是先帝朝了吧!
他抖了抖,勉强支撑着身子、竖起耳朵听下文,就担心皇后一个不高兴,把他这个领头的也给办了。
随着坤栩宫宫人嘴巴一张一合,李管事眼睛又瞪圆了,眼刀子往止薇身上扫了几遍,脸颊紧绷的肌肉才彻底松弛了下来,嘴角又挂上了谄媚的笑。
“劳烦姑娘了。这都是我御下不严,还请姑娘转告皇后娘娘,奴婢一定好好整顿这司苑局,将那些个小心思都扼杀在摇篮中,嘿嘿~”
一转过脸,他又冷若冰霜起来:“还有你,趁着宫门还未下钥,老实滚去浣衣局!少在这儿跟我摆出要死要活的模样,也不想想,这几日你闹出多少麻烦?皇后娘娘没让你跟着华英去了,那是主子们宽慈……”
止薇便白着脸、瑟缩着逃进了那间自己住了近两年的屋里,一进来,脸上便换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行李是中午打包好的,东西不多,就几套宫人服饰和一点体己罢了。这会儿倒是省了她的事,直接拎着就能走。
“止薇,你怎么会被调去浣衣局?不是说好要去上阳宫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满脸忧色的连珠突然冲了进来,攥着止薇的手,一副她不说清楚就别想走的模样。
止薇眼中多了一丝柔色,压低声音解释了几句。
连珠既心疼又懊恼:“你说你,平时也不见你这么没眼色,怎么今儿偏这么犟呢?那位主儿就是再难伺候,也要比你之前那位好一些吧?浣衣局那边……”
止薇嘘了一声,摇头示意她噤声。
她凑到连珠耳边说:“皇后心思诡异,想要借腹生子,多半还会去母留子……”
眼见外头天光越来越暗,她也顾不得多说,直接将行李包裹打开,将前些年康太妃赏给自己的几件首饰、金银锞子全推给连珠。
连珠被方才那条秘闻震得呆住了,见状才回过神来,连连推阻。
“你这是做什么?浣衣局又不是阎罗地狱,去了就出不来。这些东西你留着傍身,我又不是没有……”
止薇无奈道:“我是被皇后以疏忽职守、办事不力的罪名发配过去的,你以为浣衣局的那些人能放我轻轻松松过了那道门?我也不全给你,总要留点东西给他们搜刮,否则……”
她没有再说下去,朝连珠微微一笑,就重新背上背囊,快步走了出去。
她的脚步很轻快,不像是被发配去最苦寒的浣衣局,而是迈向了充满希望的新生活。
昏黄的斜阳余晖笼罩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形勾勒出一道金边,竟让门边的连珠看得有些泪目。
“唉,一定是这阳光太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