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平开门见山,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市纪委的干部赶紧倒了水给黄海平和牟志高,倒完水,垂着手站在一旁。
又是老一套!
贺新年心里嘀咕着,脸上却是一副委屈而诚恳的表情,申辩道:“黄主任、牟司长,能说明的问题,我早就说明白了,你们要相信我,也请组织上相信我。”
牟志高道:“贺新年,双规是党内纪律,是为了挽救同志才使用的手段,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事情到最后会不可收拾。你敢摸着自己心口说句实话,这两年来你签字放行了那么多宗进口物资,就都是按照规定办事的?你和司徒洋、邓海洲之间就没有一点儿桌底下的交易?”
贺新年叫屈道:“牟司长,你也是老海关了,也应该理解我们基层海关的难处,卡严了,他们就会告状,说我们不支持地方经济建设……我也是难做人呐。这么多年,或许在有些时候,我为了帮助地方经济发展,在进口货物审批上存在一些漏洞,可那都是为了支持地方的发展啊。况且,我和司徒洋、邓海洲之间也只是点头之交,说什么桌底下的交易,更是子虚乌有了。这么多天过去了,相信你也查清楚了,我贺新年就连一套市区的房子都没有,海关分宿舍,我第一时间考虑的就是下面的同志,自己一让再让……没想到,落到这种地步。我冤……”
黄海平摆摆手,打断贺新年道:“贺新年,我们是一直在给你机会坦白,你别以为现在主要当事人都在国外,你就可以抱着侥幸心理。我问你,你审批进口的那些钢材、柴汽油、复印机之类的物资,都哪去了?”
贺新年推脱道:“这我就真不清楚了,说实话,这些东西不应该来问我,应该去问石化厂的郑伟明,又或者,你们去港口办查查也行……”
他心里暗自得意,反正郑伟明人现在早去了加拿大,你们又找不到,石化厂的账目只要找不到当事人,还是一盘糊涂账,港口办更不用说了,货物进来他们知道,出去销往哪了,他们根本就不清楚。
敲门声再次,市纪委的干部开了门,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贺新年人背对着门口,听见脚步声,赶紧扭过头来。看清楚来人,他顿时吓了一跳。
徐中杰和廖柏明、林安然这几个倒不是让贺新年吃惊的原因,而是林安然的身后,居然有两个穿着检察院制服的人。
检察院是负责逮捕的,自己这宗案子还没查清楚,工作组还没证据,怎么检察院这么快就介入了?
贺新年注意到,林安然身后的两个年轻干部,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大麻袋,两个麻袋脏兮兮的,沾了不少灰尘。
徐中杰冷冷地看了一眼贺新年,把后者看得心里一颤。他转身扯过两个麻袋,拿起其中一个,把它倒转过来,哗啦啦从里面倒出一堆四四方方的玩意。
倒完一个,又扯过另外一个,重复同样的动作,又倒出了一堆。
地上很快堆起了小山一样的物件,房间里的两个纪委干部看得是糊里糊涂,其中眼尖的一个仔细看了一下,吓了一跳。
那些小方块都是用油纸包裹,外头缠上封口胶的,不过有几件拆开了,露出本来面目。
竟然是百元大钞!一捆捆绑得严严实实的百元大钞!两麻袋,少说也几百万元!
徐中杰说:“贺新年,你们家菜园子水井里头的‘水’可真多啊!”
滨海市本地土话里,水又被当做是钱的意思,根据水为财这种风水学说延伸而来。
贺新年对这些油纸包着的小方块再熟悉不过,那是自己花了一个晚上,一捆捆包好捆好,又一捆捆砌到水井壁里的,为了掩人耳目,还选在深夜光线不好的情况下,带着老婆俩人偷偷摸摸去了地里弄的。
完了!
贺新年觉得自己头皮开始发麻,人像被丢进了零下十几度的冰水了,瞬时间就冻僵了。
徐中杰看着惊恐失措的贺新年,冷冷问道:“你不是一直喊冤,一直说自己很无辜很清廉的吗?现在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解释,这五百万,是哪来的?别告诉我是你的工资里攒下来的!”
贺新年感觉胸口一阵发闷,那握在手里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崩断了,感觉自己正往看不见底的冰水里沉去。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了几句,双眼一阵发黑,人咕咚一声从椅子里滚到了地上。
林安然一个箭步跑上来,给贺新年掐住人中,问纪委两个干部:“他的药在哪?赶紧拿来,还有,派人去叫救护车!”
黄海平和牟志高紧张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贺新年是有心脏病的,如果真的吓死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案子恐怕只能到此为止。
五分钟后,一辆救护车呜呜开进了招待所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抬着担架急急忙忙往楼上跑去。
负责在楼下搞保卫工作的几个警察,神色惊疑地对看了几眼,其中一个转身回到房间里,进了卫生间,悄悄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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